這年頭北邊內陸吃魚的很少,幾乎都不會做魚,覺得河魚一股子土腥味。魚頭豆腐端上來,林主簿雖然沒變臉,但拿著筷子有幾分踟躕的模樣。小爐子還在旺盛地煮,砂鍋里魚湯咕嚕咕嚕地翻滾。
王員外剛想命人將魚頭撤下去,就見林主簿這一筷子就下了下去。
第六章 銀子,總有辦法掙的
作為一個老饕,林主簿就沒有再吃食上下不去手的時候。
這盤甚少在宴席上出現的菜色香氣勾勾纏纏,鮮香的味道勾得他口水都要流出來。林主簿還是很謹慎的,河魚土腥味不容易祛除,所以他這第一筷子下在豆腐上。白嫩的豆腐浸沒在濃郁的湯汁里,隨著翻滾的魚湯起起伏伏,別提多誘人。
果不然,一口豆腐入口,直接化在了舌頭上。
嫩、鮮、滾燙得在舌尖滾動。燙的林主簿臉頰都抽抽了都舍不得吐,他齜牙咧嘴地給吞下去。
三個字,美得很!
冬日里就該吃口滾燙的吃食,先不說味道有多鮮美。就這一口下去,舒坦!
小火煮著,砂鍋里魚湯咕嚕嚕地冒泡。豆腐早就在后廚就煮過一遍,這會兒其實已經很入味。林主簿覺得第一口沒嘗到味兒,又來了一口。這回是真真切切的,豆腐鮮得他差點沒吞掉舌頭!有了豆腐打底,他再一筷子便嘗了魚頭的腮邊肉。
魚肉細膩無刺,在魚湯里煮了這麼久,味道全進入肉里頭。吃到嘴里,竟比牲畜的肉可嫩得多!
完全沒有他想象的土腥味兒,林主簿眼睛都放光了。這味道,是內陸人甚少吃過的一種鮮香。
腮幫子肉就那麼幾塊,林主簿一筷子嘗到滋味趕緊又下了一筷子。
一旁王員外見狀,心里詫異。猶猶豫豫地也嘗了快豆腐。
結果這豆腐剛一進嘴就燙到他的舌頭。鮮美的味道在舌尖炸開,他舌頭來回推就是舍不得吐。快速嚼幾下咽下去,胃里立即就熱起來。
“這魚頭豆腐燒得好!燒得好啊!”
“是啊,吃過那麼多家酒宴,這還是頭一回吃到魚。”林主簿是知曉江南一帶的人好魚,有那些會吃的好吃魚生。林主簿往日不懂,這魚肉一股子腥味,怎麼有人喜歡吃魚?如今他明白了,不是魚不好吃,是廚子不會膾制,“這是那位大廚燒的?當真是好手藝啊!”
王員外哪里曉得?請廚子做席面的這事兒是后宅大奶奶一手操持的。不過聽著林主簿問,他自然招人去問。
管家就在外頭候著,立即就給了回話:“方家村村尾的方二嬸子的女兒。”
王員外哪里知道什麼方家村村尾二嬸子?他光聽了個姓方,就掐斷了管家繼續獻殷勤。忙大手一揮,慷慨解囊:“席面做得好,賞!”
這廂說著話,那邊林主簿又嘗了一口鍋包肉。
這些菜里頭,鍋包肉是賣相最好看的。舌頭剛碰,就嘗到了酸酸甜甜的味道。北邊做肉那都是咸口的,切大塊,讓人吃個過癮。這種味道著實頭一回吃。但第一回 不妨礙它滋味兒好,醋的味道混合著鮮香,嚼在嘴里,外酥里嫩的驚得林主簿的眼睛都亮了。
林員外心里怦怦跳,忙招呼林主簿吃好喝好。
一頓美美的席面吃下來,主賓盡歡。
王家大姑娘上秀女花名冊的事兒林主簿自然是滿口答應。王員外喜不自禁,當場就命人給大奶奶遞了一句話:什麼方嬸子的,只管重重的賞!
安琳瑯本還在后廚等消息,管家帶著大奶奶的賞就過來了。原本說好主廚給二兩,因著席面辦的漂亮,硬生生給了五兩!
管家的態度也是大轉變,一頓飯哄好了官老爺,這就是個厲害人物!
安琳瑯是被王媽媽客氣的送出來,怕大雪路不好走,還給雇了車。
一幫子幫廚就在一旁瞧著,眼睛都是綠的。
大房婆媳倆兩人合在一起才得了一百文的辛苦錢,婆媳倆想鬧,管家就一副不想要就還回來的架勢。兩人這叫一個憋屈,盯著這橫空冒出來的程咬金心里是一陣一陣的不服氣。若沒有這個丫頭片子攪局,這五兩銀子就是她們的!
兩人出了王家就尾隨在安琳瑯的身后。
安琳瑯沒急著回去,抬眸看了眼大雪,讓車把式先送她去鎮上的醫館走一趟。
方婆子摔得那個模樣,雖然沒傷到脊椎骨,但也著實傷得不輕。她年紀大了,指不定哪里還有暗傷。方老漢可是掏空家底救了她一命。安琳瑯不是狼心狗肺的人,花了些銀兩請大夫跟她走一趟。
這會兒還只是傍晚,天還沒黑。老大夫不認得安琳瑯,卻聽說過方家村村尾的瘸腿方木匠。因著方家那病秧子的獨子,方老漢經常在他醫館抓藥。來得多,老大夫多多少少也是知道這家人的狀況。這家人日子過的苦,一點銀子都用來抓藥了。
他臘月之前才去過方木匠家,知老夫妻倆就一個獨子。瞥了安琳瑯好幾眼,沒明白這姑娘是方木匠家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