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井水冰涼刺骨凍手疼。安琳瑯一邊洗一邊捏手指,幾個碗洗干凈就轉頭去大鍋后頭燒火。
她小時候燒過火,但是到底很多年沒燒過了。突然開始點,還是用打火石點,一兩下還真沒點著。
等她好不容易點著了火,往爐子里吹氣的時候,噗地一聲就又滅了。安琳瑯有些抓腦殼兒,啪嗒啪嗒地又敲起了打火石。就聽到廚房門口傳來動靜。抬頭一看,那紙片人拎著滿滿一桶水進來。兩人對了個眼兒,病秧子紙片人咳嗽一聲:“放哪兒?”
安琳瑯看他臉都凍得青紫,褲子下擺也有點濕,問了一句:“玉哥兒會燒火麼?”
周攻玉沒想到她問這個,一愣,點頭。
“那行,火你來燒吧。”雖然不曉得他生的什麼病,但能提得動水,自然也能燒得了火,“你燒火,我做早飯。順帶煎藥。”
周攻玉也沒拒絕,放下水桶便走了過來。
安琳瑯把灶臺后頭的位置讓給他,拿起一個瓜瓢兒舀了半盆水泡藥材。都是補藥,成分差不多。那老大夫沒開太金貴的藥材,安琳瑯弄了兩盆各自泡上。扭頭就去翻櫥柜。
老方家的日子確實是窮苦,米缸里一小袋米一小袋面粉,大多都是低廉又充饑的紅薯。
安琳瑯想著這一家子瘦骨嶙峋的樣子,就是最受優待的病秧子也是瘦得臉頰都凹進去。眼瞅著灶臺后頭那人不慌不忙地點著了火,火光映照他那恍人心的臉,鴉羽似的眼睫在眼瞼下氤氳出青黑的影子。白色的水汽從他身上一縷一縷冒出來,她忍不住就問:“你身體不要緊?”
“無事。
”細長如玉雕的手捏著一根枯枝塞進鍋洞里,他聲音清淡而沉靜,“我有分寸。”
安琳瑯不由揚起了眉頭。
一個思想成熟的人理當知道怎麼才不會給人添麻煩,安琳瑯點點頭。這十天半個月以來都在吃紅薯。總是吃些沒油水的東西,人的身子自然恢復不好。
正好有一袋面粉,想到地窖里還有那一大袋的白菜。安琳瑯琢磨著給做點不一樣的吃食。
也是安琳瑯運氣好,在柜子里還找到了幾個蛋。幾個雞蛋不夠一家子吃,想想,她去后頭拿了一顆大白菜過來,準備包點白菜雞蛋餡兒的餃子。
先燒水,將白菜燙熟撈起來,放到一旁瀝干。
咣咣幾下舀干了鍋里的水就一瓢油澆下去。刺啦一聲聲響,安琳瑯快速地打了五個蛋下去。雞蛋炒的金黃盛起來,她這邊手腳極快地就將白菜擰干了水分切碎。后頭燒火的周攻玉靜靜地看著她這一番行云流水的動作,鼓噪的心情意外地平靜下來。
氤氳的煙火氣模糊了安琳瑯的眉眼,香氣瞬間彌漫整個小廚房。只見她切完雞蛋和白菜,又一股腦倒回鍋里。然后手飛快地挑著調料,大火快炒。白菜雞蛋色澤交相輝映,顯得極為漂亮。
安琳瑯轉頭去筷籠里取了一對筷子,夾起一筷子剛準備嘗嘗。就感受到旁邊投注來的目光。
隔著一個大鍋,兩人視線在拐角處相遇。安琳瑯:“……你要不嘗嘗?”
周攻玉原本只是看看,卻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
安琳瑯舉著筷子遞到他嘴邊。紙片人張開沒什麼血色的嘴嘗了一口。
不知是太久沒吃好的,還是這丫頭菜做得確實好,周攻玉居然有種鮮得眼前一亮的感覺。
“如何?”安琳瑯已經看到他眼神變化,但還是問了一句,“味道夠,我這便盛了。”
周攻玉濃密的眼睫微微顫了顫,沒說話,神情已經足夠說明。
安琳瑯笑了一聲,將餃子餡兒盛起來放到一旁,手下就和面搟皮。她小時候連的基本功里頭,除了刀工,就是搟皮。餃子皮,包子皮,云吞皮,酥,都是要煉。搟餃子皮算是最簡單的一個。她手下飛快,一張張皮搟出來都是大小一樣。
一大早的,她這邊搟了多久的皮。這病秧子就站在一旁看了多久。
怕不夠吃,也是為了節省。安琳瑯一次做了一百個餃子。那邊方老漢還沒回來,家里頭三個人,她就下了小六十個。想要身體好,首先就得吃飽。不止兩個病患不能短了吃食,安琳瑯自己也得補充營養。這具身體瘦得跟十二三歲小孩兒差不多,就連她自己都怕自己哪一日被風刮走。
煮餃子快,一會兒的功夫就都好了。她這邊先盛了二十個送去方婆子的屋里。轉頭跟周攻玉就在廚房快速解決了早飯。
……沒想到看著金尊玉貴的人也不折騰,交代了他怎麼煎藥。安琳瑯就背著一個竹簍子出了門。
“自己的藥自己煎,煎完藥再替娘煎。我去后山碰碰運氣。”
靠山吃山,安琳瑯就不信,住在山腳下的人還能餓死。
她這邊出了門,前頭村子里就來了一幫子人。這幫人也不是旁人,正是昨兒在王員外家里吃了一頓席面回去后吃什麼都不得勁的林主簿的家仆。
林主簿好吃那是遠近聞名的,為了吃特地找到方家村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