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難的是貨源。
武原鎮地理位置太過偏西,冬日里果蔬少見。食材的供給算一大難題。東西一少就金貴,成本高了價格就不好控制。不過安琳瑯沒打算用新奇食材,做生意就吃時令吃食。
她去鎮子上逛過幾回,瓦市也去過。但到底來這的日子短,這些事兒還得問老兩口。
正屋這邊,方老漢還在院子里哼哧哼哧地鋸木頭,給鋪子里多做點木質的碗碟。
家里有了產業他高興,一大早就開始干活。方老漢別的本事也沒有,就一手好木活兒。陶瓷的碗碟瓦市里賣二十文錢一只,鋪子里用的多的話,光是置辦碗碟都少不得一兩銀子。這些看似是小錢,但零零總總加起來也不老少。
尤其是鋪子還得修繕,進貨補貨都得用錢。家里的存銀也沒多少,自然能省一點是一點。
方婆子人在屋子里也在琢磨開鋪子的事兒。方婆子生意沒做過,但吃食卻是做了許多年。關于吃食上的事兒她比誰都熟悉:“這你不必擔心,我這些年給人做席面也時常代為采買。”
好歹做十幾年席,她經常跟十里八鄉賣菜賣肉的人打交道,這里頭彎彎繞繞她清楚得很:“經常去采買都認得,我跟你爹去鄉里收還能便宜些。正好家里也有牛車,來回也方便。”
既然方婆子拍了胸脯保證,安琳瑯就將采買食材的事情交給她。
等周攻玉這邊將修繕改造鋪子內部結構圖給方老漢交代清楚,請了人回來指點如何修繕。再將這些修繕的活計交給方老漢夫妻倆盯著以后,兩人便挑了一日去縣城。
武原鎮離縣城有點距離。騎馬得大半日,坐馬車得一日。牛車就更慢。
牛車給家里用,兩人去縣城蹭的馬車。安琳瑯挑的這一日正好林主簿收拾回縣城的日子,這般也是故意。林主簿自從吃了安琳瑯做的東西,就時不時打發仆從或者親自過來來方家蹭點吃食。一來二去,自然也聽說了安琳瑯小夫妻倆要去縣城的事兒。
林家的馬車多,既然要走,順帶捎上他們倆也不礙事。
說起來,因為嘴饞,刻薄摳搜的林主簿愛屋及烏,對做吃食的安琳瑯挺客氣。尤其林老太太,對誰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反倒對安琳瑯的態度,那叫一個和顏悅色。有時候吃的高興了,她甚至從腦門上拔銀簪子給安琳瑯。推推搡搡的非要給安琳瑯插頭上。
不管真心還是假意,她對安琳瑯的喜愛確實真的。
不過吃食歸吃食,蹭車歸蹭車,一碼歸一碼。這回母子倆雖然大方,卻也不是給安琳瑯兩人白蹭車。林家不收銀子,要求安琳瑯一路給林家母子倆單獨做做吃食。
這當然沒問題。一整天呢,不僅林家母子要吃,安琳瑯周攻玉兩人也是要吃的。只不過多了講究的兩人,干糧吃不成,得吃點鮮鮮出爐的罷了。
食材也不需要準備,林家自然會安排。
安琳瑯一口答應:“那感情好,這一路上,我們就請林老爺林老太太多多照顧了。”
林老太太樂呵呵地擺擺手。
出發的這一日,天未亮安琳瑯就跟周攻玉抵達了鎮子。是方老漢特地駕牛車送的。
一行人到了林家門口,里頭的林家仆從才將將往外頭搬行李。
兩人于是下了馬車在外頭等了會兒,林主簿才扶著林老太太從門里出來。
老太太本來還在打瞌睡,糊里糊涂地往兩人這邊一瞥。瞥見一身舊白衣的高挑年輕男子,一個激靈瞌睡都醒了。她眨了眨渾濁的眼睛,定睛一看,冷不丁倒吸一口涼氣。
“我滴乖乖!這是哪家的孩子生得可真俊啊!”
老太太一把推開她胖頭陀一般的兒子,蹬蹬瞪地就走過來。揚著腦袋看周攻玉:“你是哪家的孩子啊?多大了?姓甚名誰?可娶妻了?”
說著,她就要伸手去抓周攻玉的手,“我鄉下還有個不錯的侄孫女兒……”
周攻玉垂眸淡淡地看向眼前插了滿頭朱釵十根手指頭全套了戒指的胖老太太,身子往后退了一小步,語氣更是淡淡的:“林老太太好意心領了,已經娶妻了,小子正是琳瑯的相公。”
“!!!”一旁的安琳瑯忽地后背一激靈。
她死魚眼地扭頭,無聲地斜眼他。
周攻玉面不改色心不跳,目不斜視一本正經地笑:“……才新婚,家貧,尚未舉辦婚禮。”
“哦……”林老太太好生失望,瞥了一眼臉上凍瘡好了不少,但還留存了一塊塊暗紅斑的安琳瑯。她那個目光上下掃視,好一番婉轉的嘆息,“那可真是可惜了,唉……”
安琳瑯:“……”
托了這廝美色的福。本來兩人該去后頭跟林家仆從一道坐,變成兩人坐在林老太太的馬車里。老太太那十根閃著富貴光芒的手指頭握住了周攻玉的一只手,她語重心長地嘆息:“古話說得好,娶妻娶賢。
家有丑妻,家宅安定。你這眼光吧,也不算不好……”
安琳瑯扯了扯嘴角:“……”我謝謝您的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