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攻玉靠在墻邊,白袍子被大雨打濕全黏在了身上。他眼瞼低垂,不知何時將安琳瑯的刀握在了手中。安琳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空著的手。猶豫這刀是給他用好,還是自己砍更準確點。畢竟這人現在腦袋不清醒手虛軟無力呢,拿不穩刀砍到自己人可怎麼辦?
那邊互相攙扶的醉漢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嘴里還哼著亂七八糟的小調:“大哥,今兒咱們走運,撿了兩個天仙回來!那小白臉皮子嫩的碰一下就紅,比大姑娘還水靈!”
“是啊是啊!”一旁攙扶著兩個人的狗腿子附和,“這男人俊得我們都看花眼了。老大你是不知道啊,他那皮子白里透紅,比咱吃的包子還白!我估計啊,都趕得上死在璜涇的那位周家天才了!”
“乖乖!你見過啊就敢這麼說!”
“沒見過還沒聽過麼?”那人說的信誓旦旦,“反正就是不虧!”
幾個人嘀嘀咕咕的,安琳瑯倒是沒想到在這地方還能聽到劇情有關的人。關于周臨川,安琳瑯記得很清楚,是全本書的美貌天花板。璜涇一戰,尸骨無存。據說年少的時候皮相十分驚人。奈何藍顏薄命,死的早。除了是女主魂牽夢縈的白月光,還是一眾京中貴女心中遺憾多年的朱砂痣。
“我怎麼覺得不大對?”安琳瑯也不傻,三言兩語的,她也嚼出了一點不對。這要是單純的土匪能曉得周臨川死在璜涇?
她就貼在周攻玉的身后,說話氣息打在他的脖頸上。
周攻玉忽然身子一陣燥意,他晃了晃腦袋,嘶啞的聲音低沉道:“應該是前線逃兵。
”
“啊?”這話驚到了安琳瑯。她穿到這地方這麼久,一直以為這里雖然亂但卻是和平地域。腦子里想的也都是經商賺錢的活兒,還沒把現實跟打仗聯系起來:“這里難道還要打仗?外族能打到這里來?”
若是戰況不好,自然會打到這里來。不然他一個本該死在璜涇的人又怎麼會流落到武原鎮?武原鎮離璜涇隔了一條大河兩座山脈,地勢比較險罷了。不過目前戰火不會燒到這里來。除非新來的將士能力實在一塌糊涂,不然不可能讓他早已奠定的和平局面出現太大的逆轉。
“無事,”周攻玉怕發出動靜一手將咳嗽堵在喉嚨里,“十年內,這里不會有戰火。”
周攻玉這話倒是提醒安琳瑯,確實武原鎮這邊沒發生什麼戰亂。就算韓丹后來掠走了大齊三座城池,那也是十二年后的事情。韓丹如今還是個花里胡哨的大胡子,還不是金國的攝政王。
“那現在咱怎麼辦?”古代士兵出逃治罪重麼?
安琳瑯心里疑惑,嘴上就問出來。
“按大齊律法,士兵出逃,輕則處死,懸尸轅門,以儆效尤。重則連坐處死一營,誅殺逃兵三族。”周攻玉聲音說的輕,但話一出口,莫名一股子殺伐氣息。
安琳瑯瑟縮地抖了一下,感覺到問題嚴重:“那,這就是一群亡命之徒了。”
周攻玉閉了閉眼睛,臉色沉重。
他們這一次出來不過是想去縣城的牙行看看情況,預計兩三日就會歸家。著實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讓他們給撞上逃兵。周攻玉不知他‘死’后北疆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事,造成這種局面。
也心知他奠定的和平基礎沒那麼容易被擊潰,但就是不太好受。
大雨淋在他腦袋上,他一面清醒一面又昏沉,“琳瑯,你帶著小孩兒去后面躲著,我在這便可。”
安琳瑯怎麼可能這時候放任他在這,自然是不走。拖著他一起,想把人扶走。
奈何周攻玉骨架子重,她抬不動。周攻玉有些心急,奈何他身體使不上勁兒也拗不過安琳瑯。就在兩人暗中較勁,那門咣當一聲被打開。很快,扶著所謂老大的那人立即發現了不對。屋里空無一人,繩索被割斷丟在地上。他目光迅速在屋里一掃,看到了打開的窗戶。
心里意識到這小白臉爬窗跑了,連忙就推開窗戶看。
只是才一伸腦袋,脖子上就無聲地多了一道血痕。一瞬間,血花四濺,連聲音都沒有,溫熱的雨水淋到了安琳瑯的臉上。她一雙眼睛被一只手死死捂住,眼前一片漆黑。
安琳瑯心里若有所感,呼吸都輕了:“怎……怎麼了?”
“無事,”周攻玉扶著她的胳膊站起來,有氣無力的,“你扶我起來一下。”
安琳瑯眼睛被擋住了,其實看不見。但她這時候也沒有要求周攻玉把手松開,只是憑姿勢方便把人扶起來。兩人站在雨里,這一刻安琳瑯都感覺不到雨水的涼意。
屋里的醉漢看到開窗的小子身子軟軟地滑下去,還以為他醉酒不行,哈哈大笑。
兩人喝了不下三壇子燒刀子,濃烈的酒意一鼓一鼓地涌上來。其中一個人七扭八扭地走了一圈,憋不住彎下腰就嘔了。另一個雖然沒嘔,倒在地上就鼾聲大震。
那嘔了一灘水出來的大漢呸地吐出一口黏膩的痰,靠在床腿邊上就咻咻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