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婆子這邊送菜送肉的,她那邊讓余才也是給食肆里送奶送羊。姐妹有來有往,關系才越來越親。
六月里雨水多,武原鎮這邊雖然沒有雨季,卻也有一段時日雨水非常多。六月剛好就是這個時候。
“那可趕快點。”方家好些時候沒人在,院子里空蕩蕩的,安琳瑯跟周攻玉是空手回來的,倒也沒什麼需要收拾,“正好我們倆也沒事,過去幫著一起收。”
“那感情好,中午在我家吃飯。”
事實上,桂花嬸子與余才大叔成了婚,上沒有老下沒有小的,其實就只是兩個人過日子。
余才大叔在李家村早有兇名。身子壯得跟個黑熊似的,加上他古怪的脾氣,村子里一般的潑皮無賴根本不敢招惹他們。桂花嫁過去,那些個說閑話的一個屁都不敢放。沒人議論她克夫克子的名聲,往來走動的人雖然少,但耳根子清凈。兼之養羊養家的活兒余才做,粗活兒重活兒也是余才做。她只需要每日做做飯,給家里的衣裳洗洗縫縫,日子很是輕松自在。
日子過的好了心情好,人身上的陰郁氣息就漸漸散了。
桂花嬸子前半生為了生計累死累活,如今生活有了支撐有了依靠,整個人都脫胎換骨了。往日眉宇之中那股揮之不去的畏縮姿態淡化了許多,一邊引著安琳瑯和周攻玉往李家村走,一邊中氣十足的說話。言談間眉目舒展,嘴角帶笑,人看著都年輕了不少。
“嬸子如今可算是轉圜過來。”安琳瑯笑著感慨了一句,“人生苦短,眼睛就該往前看。
總是惦記著身后事,一輩子都活不自在。人活著,自己活得自在比什麼都好。”
桂花腳步一頓,頓了頓,她也笑起來:“……可不是?往日是我想左了。”
余才大叔走在最后頭聽著幾個人說話,也不插嘴。高壯的身形仿佛一座高山,沉默地將人護在身后。
一行人去到桂花嬸子家,或者說余才大叔的大三間小院。
因著家里養羊,所以物質不多但場地圈得特別大。大三間的屋子建在上風口最東邊。一間堂屋兩個臥房。如今一間夫妻倆睡,另一間則用來堆雜物。靠南邊單獨一個小屋子做灶房,院子里除了一棵大柿子樹,別的沒有,空蕩蕩的院子里拴了二十幾只羊。
窘迫地用木頭給圈了個籬笆羊圈。看得出來是新圈的,因為木頭都很新。定睛一看,看到院墻的底下還種著一排洗澡花。紅紅紫紫的開了一簇有一簇,生機盎然。
家中有女主人就是不一樣了。
周攻玉只瞥了一眼就收回視線,嘴角微微翹起來。
幾個人過來,雨都有點下大了。話也不多說,趕緊替她將曬干的菜葉子收起來。那邊余才大叔蒲扇一樣的大手一摞,將掛在繩子上晾著的衣裳全給抱到屋里去。
忙完了,也差不多都是午時。桂花嬸子站起來就要去弄午膳。
安琳瑯想起身去幫忙,被周攻玉一把拉住了手:“讓嬸子去忙吧,你就別去湊合了。”
人家懷著孕,安琳瑯剛想說幫把手就看到余才大叔放下手里的東西就從墻角摸了一把傘撐開,沉默地跟上去。她頓住了。
余才大叔幾大步跟上,兩人這麼一高一低地撐著一把傘去到了后廚。
安琳瑯眨了眨眼睛,意識到剛才自己沒眼力見了。
周攻玉看她尷尬笑了一聲,拍拍她:“罷了,坐下等吧。”
兩人這次回來,就是單純地看一眼辣椒的漲勢。安琳瑯心心念念了許久好不容易才等來的川菜靈魂,自然得鄭重對待。這親眼看到辣椒抽苗,漲勢很不錯,她的一顆心就放下了。
中午在桂花嬸子家吃了些飯,下午雨停了就告辭離開。
兩人回到鎮子上的時候又下起了雨。
六月以后雨水格外的多。一路從鎮子口到西街西風食肆,免不了還是淋了些雨。好在周攻玉身上穿了蓑衣,安琳瑯撐了把傘,除了衣擺都沒有淋濕。下了牛車,安琳瑯跟周攻玉還站在門邊拍水。
屋檐下雨水連成一條珠簾,滴滴答答的。
大堂里頭傳來一道陌生的少女聲音。下雨天生意不好,尤其這個點兒了人也不多。有人說話,外頭聽得格外清楚。那少女聲音偏尖,聽著格外吵鬧:“表嫂到底什麼時候能跟我比?她該不會怕了,故意躲著我吧?也對,窮鄉僻壤能有什麼有本事的人?還不是那個孫達無用!”
“莫瞎嚷嚷!”有一道女聲呵斥她道,“你表嫂子事多人忙,哪有那麼多閑工夫哄你?姐姐,蘭兒被我跟她師父慣壞了。說話不過腦子,沒什麼惡意,你可千萬別放心上。”
“娘!”小姑娘不依,嬌氣地直跺腳:“你看咱們這都到這兒多久了,一個多月有了吧?就沒看到那什麼表嫂子的人!再說小地方哪有那麼忙?我看這店里也沒什麼生意嘛!”
“高蘭兒!”
母女倆吵吵鬧鬧,兩人都是炮仗脾氣,方婆子站在一旁無所適從。
安琳瑯跟周攻玉正好從門口進來,她跟看到救星似的趕緊走上前來:“玉哥兒,琳瑯,你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