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個富貴出身的文人雅士,喜好書畫,為人很是清高。據說此人有極看中門第,不屑于商戶粗人為伍。
隆安先生倒是常來西風食肆打牙祭,也頗為欣賞玉哥兒的畫作。為了玉哥兒見上一面,次次都要問。可近來聽說他有要是出遠門,已經有一段時日沒有來食肆用膳。
“你不必操心了。”窗外一陣風吹進來,玉哥兒身上淡淡苦澀的藥味兒襲了鍋來。安琳瑯只覺得一只手伸到她跟前,將她鬢角散落的頭發別到了耳后。
安琳瑯一愣,就聽到他繼續道:“這樁事我來處理,你且做你想做的事吧。”
……別的不說,玉哥兒就是這樣靠譜的。
“琳瑯。”
“嗯?”安琳瑯握筆的手一頓,抬眸看著他。
桌子前的燭火隨風微微搖曳,燭光映照了他半張臉,將他本就濃密的眼睫拉得纖長。玉哥兒的姿容確實是驚艷得少見,即便羸弱,他的身姿也筆直挺拔如雪松。眉眼之中雪粒子不知何時已經化了,雪水微微潤濕了他的如黛的眉峰。此時他一雙沉靜的雙目在火光中目光影影綽綽,仿佛能將人吸進去。
他嗓音清淡,如山間清風:“等鄒大夫來號完脈,身體無礙,咱們就成親吧。”
安琳瑯心口咚地一聲跳,倏地瞪大了眼睛。
“我等不及了,琳瑯。”玉哥兒微微低下頭注視著她,眼波流轉之中芳華轉瞬而逝。安琳瑯第一次注意到他微微翹起的眼角是有一抹殷紅的陰影,仿佛涂了胭脂色,“我想娶你。”
心跳一瞬間失了序,安琳瑯感覺耳朵熱起來。
事實上,安琳瑯雖然在事業上有不小的成就,其實她兩輩子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結婚。
因為長得漂亮,身邊不乏追求者,但其實并不太擅長處理男女之間的關系。很多時候她心思不在這里,對待追求者可以算是冷酷。但玉哥兒不一樣,她自從穿到這里,跟玉哥兒可以算是朝夕相對。
一個普通的朋友朝夕相對也會變得不一樣。何況玉哥兒是如此出眾的一個男子。
說不喜歡,那都是假的。正常人身邊出現這樣一個驚艷的人,都會有點感覺。安琳瑯雖然遲鈍,或者說刻意地去抵觸,但在這一年的相處之中也會軟化。
可以說玉哥兒不離開,她的眼睛就看不到別人。此時玉哥兒說出這樣的話,她哪里能不慌?
“啊,我,我想想。”
喜歡這個人是真的,但成婚還是得慎重考慮:“我想想,想想。”
周攻玉看著她,內心其實不如面上那麼鎮定。
“琳瑯,”他跟安琳瑯朝夕相處,太清楚她的心性跟大齊許多女子不同。琳瑯會不會拒絕他,他也沒有把握。畢竟琳瑯并不在意夫婿的家世,他的出身沒有半分憂勢:“若是為周家內宅之事擔憂,這個你可以安心。有我在,自不會叫那些事鬧到你的跟前來。”
“……倒也不全是。”安琳瑯看了他一眼,雖然她不覺得成親就是一輩子綁定了。但至少很長一段時間就是彼此深入的相處。這個選擇還是得好好考慮清楚。
室內忽然安靜下來,燭臺的燈芯搖曳了一瞬,劈啪作響。
從來都沉穩的周攻玉難得捏緊了手心。他眼瞼低垂著,莫名有種被宣判的味道。
安琳瑯:“唔……”
窗外又是一陣風,燭光又是一陣晃動。
“那,琳瑯……你要考慮多久?”寂靜忽然被一聲輕輕的嗓音打破。
說出這話時,周攻玉都沒注意到自己的神情可憐巴巴的。或許他自己也沒意識到,在安琳瑯這里,他不僅學會了撒嬌還無師自通了裝可憐。
“至少得一個月……”安琳瑯吞了口口水,對上他期盼的眼神默默吞下后面的話,“十來日吧。”
周攻玉垂下了眼簾,神情略有幾分失望。
“玉哥兒,成婚乃是人一生之中最大的一樁事。”安琳瑯被他這可憐巴巴的神情弄得心軟,“不是古話說,說女子成婚是第二次投胎?我投胎之前考慮幾日是應該的。”
“確實。”這一點周攻玉很同意。
“對吧!”安琳瑯又道,“況且你確定,我真的適合你麼?”
“為何會這麼說?”周攻玉呼吸一輕,頓了頓,才問。
安琳瑯忽然不想插科打諢糊弄了:“其實,我是什麼人,沒有人比玉哥兒你更清楚。我的性子粗,許多事并不能面面俱到。如今在外面,我的很多事都需要玉哥兒你幫我善后……如今是因為你和我人在外面,日子里除了柴米油鹽,沒有煩憂。若是將來回到深宅大院面對種種明槍暗箭,我能否勝任你妻子的身份,玉哥兒你是真的覺得我合適麼?”
“我娶妻,不是讓她來替我料理庶務的。”
周攻玉看著他,面色雖然淡然,卻無端透著一股自負的味道:“我周臨川的妻子,是要陪我終老一起白頭的人。若只是為料理庶務而娶妻,早在十五歲我便已經娶了。”
“琳瑯,說出這樣的話,你小看我了。”
安琳瑯呼吸一滯,定定地看著他。
“若是還沒有想清楚,你再慢慢想,我不逼你。”周攻玉忽然起身,一只手按住了安琳瑯正在寫寫畫畫的紙,一只手捏住了安琳瑯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