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時感覺不大妙,兩道粗短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姑娘怎麼來拿賬簿都不知會一聲?”
溫長貴也知道這不是他該質問的,但他當家做主久了,多多少少養出來點脾氣。見安琳瑯面嫩,他下意識就說出口,“酒樓的賬簿是不能隨意拿的。姑娘派人來之前,也該知會小人一聲才是。”
話一出口,溫長貴就后悔了。果然安琳瑯臉色不好看,他臉色未變。
安琳瑯眼睛瞇起來:“怎麼?我不能看賬本?”
“哪里,哪里,小人不是這個意思。”
溫長貴連忙擺手道,“小人只是詫異。姑娘拿賬簿沒提前跟小人說,外人是怎麼拿到賬本的?這些東西素來最要,小人都是親自鎖在書房的柜子里頭,鑰匙除了小人,也就只有賬房能拿。這人能越過小人去書房取賬本,實在是其心可誅。”
“再說,姑娘何時拿的賬簿?拿的哪一年的賬簿?叫的何人給您送的?您沒做過生意不懂,這賬簿若是丟失,將來對酒樓的生意都要有大影響的。到底是誰敢進書房拿賬本?”
安琳瑯被他理直氣壯的話給逗樂了。
這話確實能唬人,沒親自做過生意管過帳的人指不定就被他給唬住了。但不好意思,她兩輩子都在全心全意做生意。忽悠她還差點火候。
似乎是怕安琳瑯誤會,溫長貴又畫蛇添足地解釋:“姑娘您千萬別誤會,小人打聽這個不是要秋后算賬。小人只是想弄清楚送到姑娘手中的賬簿是不是錯賬。還是那句話,這做生意是一門學問。里頭的彎彎繞繞多,生意人自然不能太實在。
咱們酒樓也一樣,對內對外其實有兩套賬。興許給姑娘拿賬簿的人不明就里,給你拿了錯的。”
安琳瑯‘哦’了一聲,倒是沒想到古代也有內外賬。正要說什麼,走廊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從牌桌上下來的曹氏。只聽門吱呀一聲從外面推開,曹氏盯著一頭毛躁躁的發髻,推門而入。安琳瑯的第一眼就落到了她的腦袋上。
沒辦法,光禿禿的發髻和耳朵與她繡工精美的衣裳對比太明顯,叫人不注意都難。
那婦人開口第一句一模一樣:“姑娘,您怎麼來了!”
溫長貴一看安琳瑯眼睛瞇起起來,心里頓時就是一個咯噔。
他順著安琳瑯的視線看向自己的婆娘,眼神落到曹氏的衣裳上,他立即就反應過來。臉上的倨傲退下去,他不停地給曹氏使眼色。奈何曹氏沒感覺,眼淚說來就來。
只見曹氏立在安琳瑯的近前,慈祥地端詳著安琳瑯的臉。那笑中帶淚的模樣挺像回事兒,不知情的還以為這是哪個長輩。可轉念一想,林氏的貼身丫鬟算什麼長輩?主子一死就成親離府的人能有多少真心?
安琳瑯一言不發地看著她抹眼淚。
曹氏哭了半天,沒見安琳瑯有半分的動容,漸漸的有些尷尬。
她于是從袖籠里抽出一張帕子,作勢掖了掖眼角哽咽道:“姑娘長大了,越發像年輕時候的主子。奴婢這十幾年在外替主子守著嫁妝,心里無時無刻不在掛念小主子。如今見到小主子,可真是太好了……”
安琳瑯都懶得噎她,不耐煩道:“別哭了,我不是來跟你們敘舊的。
”
曹氏一口氣突然被掐斷,不上不下的沒吐出來噎得難受。
“父親已經把嫁妝清單交到我的手上。我名下的資產,這段時日會徹底清查。溢香樓作為商鋪中收益最好的一間,自然是要嚴格審查。溫掌柜既然說賬簿有兩套,我已經拿走了一套,你去把另外一套賬也拿過來吧。”
這一番話說的突然,打得夫妻倆措手不及。
溫長貴臉白了,眼中閃過慌亂之色:“大人將嫁妝清單交到姑娘手中了麼?原來如此,也是,姑娘年紀到了,確實該接手了。不過姑娘,溢香樓的賬簿怕是沒有那麼快送過來。咱們酒樓并非每個月都做賬的,一般是一個季度或者半年,視情況而定。姑娘不如等兩日,小人讓賬房將賬本理一遍再給您?”
“不必,”安琳瑯直接拒絕,“流水賬我也能看。”
“流水賬怕是只有賬房看得懂,小人的意思是這幾個月的帳可能有漏的,錯的,得賬房謄到賬簿上之時才做調整,此時看,不那麼準確的。”
安琳瑯眉頭豎起來:“我說,把賬拿過來。”
溫長貴額頭的冷汗冒出來,安琳瑯突襲得太猝不及防,他一時間沒辦法應對。他于是不停地給曹氏使眼色,曹氏也慌。
安琳瑯根本不給他們解釋的機會:“偌大個酒樓養個不會做賬的賬房?我酒樓的工錢是多的燒得慌嗎養廢物,你到底是怎麼經營的?我這麼奢華的一個酒樓交到你手上,你一年竟然才盈利六百兩。這條街上一桌席面都能定一百二十兩,一年六百兩的盈利你是用腳在做生意麼?若實在不會做,我就換人。
”
溫長貴給噎得臉都紫了,囁囁嚅嚅說不出話,干脆撲通一聲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