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趁著主子醉酒之際,玷污了主子的清白。
墨臺擦了竹席,再把床上的薄衾卷在了一塊,躊躇了一下,才小聲的問主子:“世子,可知道那個人是誰。要不要……把人提來?”
沉思許久的顧時行轉頭瞥了眼墨臺手上的薄衾,黑眸深沉得讓人琢磨不出一絲情緒,幾息后,聲音清冷的道:“今夜之事,不許泄露。”
“可這明顯是有人想要攀附世子,若是過了數個月,有人挺著個肚子鬧到侯府去,可該如何是好?”墨臺一臉的擔憂。
顧時行面色沉靜,微闔長眸:“這種事情不會發生,且我自有打算。”
轉了頭,看向窗臺旁高腳桌案上的香爐,思索了片刻,吩咐:“把香爐里邊的香灰取一些,送到香韻閣去,看能不能查出來是什麼香?”
墨臺一怔:“世子是懷疑這香有問題?”
顧時行“嗯”了一聲。
他便是醉酒,也不會糊涂至要了旁人的身子。
待墨臺取了些香灰從屋中出去后,顧時行端起桌面上的倒好的茶水飲了一口,隨而起身走到了窗臺前,負手而立。
望著一輪明月,眉頭緊蹙,腦海中不禁想起了曾看過的一本《雜談志異》。
《雜談志異》是一些文人異士所撰寫的奇談故事。其中有一則,寫的是蜀地有女名喚卿卿,十六出嫁秀才,可所嫁非良人,被夫妾毒害而亡。亡故后,卻在十六歲出嫁之前醒來,故稱為重生。
可作夜他與蘇氏早早便歇下了,什麼意外都不曾發生,他又怎會忽然重生在這一日?
且看那蘇氏的反應,好似與他一樣,也回來了。
只是,蘇氏不惜自毀清白嫁給他,如今為何要跑?
思索了半晌,顧時行約莫也揣測出了答案。
雖能嫁入侯府,但卻無人真心敬重她,她估摸是生出了悔意。
至于他,從二十七歲回到二十三歲,倒也沒有什麼難以接受的。
便是蘇氏生出了悔意,但顧時行也沒有換一個妻子的打算。
蘇氏便是做下了算計他的荒唐事,但她的身子確實是給了他。況且她為世子娘子的四年,做得極為稱職,上能侍奉長輩,下能打理侯府,從未出過差錯。
世子娘子,繼續讓她來做便極好。
只是,當初真的是蘇氏自己不惜毀了清白也要嫁予他?
可一個無權無勢的后宅庶女,怎能得一個蘇府上下都抓拿不了的賊人相助?
四年前那晚,混亂之后,他與蘇尚書提出會娶蘇氏為妻。而這也是最好的選擇,若是不提,侯府的名聲必然有損,且那蘇氏也活不了了。
后來他謹慎回到廂房再做檢查,可房中已經被收拾過了。
時下,目光看向小桌上的香爐,狹長的眸子微闔,多了幾分懷疑。
顧時行心思慎密,觀察入微,記性也極好。那時他再回房中,細細檢查過,也曾留意過香爐,自然記得香爐是怎麼樣的。
可那時的香爐與如今案上放著香爐不是同一個。
香爐只需清理香灰便成,何須再換一個?
況且蘇氏與他的事已成,蘇氏又怎會費心思去換一個香爐?
*
蘇蘊父親是戶部尚書,為朝廷重臣。府中有一妻三妾,兩個兒子,七個女兒,蘇蘊排行第六。
蘇家規矩,府中嫡女嫡子,庶子庶女每兩日都要去給蘇府主母請安。
昨夜府中遭賊,亂了半宿,今日早上去請安的大家伙,都有些許的憔悴。
而蘇蘊憔悴最甚。
不僅神色憔悴,便是身子也酸疼得緊。
她神色恍惚之間,有人在她身旁小聲的道:“昨晚做賊的是旁人,怎你也一副做了賊的憔悴樣?”
蘇蘊聞聲,抬頭望去。
說話的人是比她大兩個月的蘇府五姑娘,名喚蘇芩。
蘇芩性子較蘇蘊來說,要活潑一些。
看見蘇芩,蘇蘊想起了往事,她嫁入了侯府后不久,蘇芩也嫁了。
嫁的是一個進士,那進士模樣端正,看著也斯文有禮,后來還進了翰林院為修撰,前途光明,而夫妻二人也很是恩愛。
蘇蘊輕聲回:“聽到府中遭賊后,我便半宿沒睡。”
昨晚梳洗之后,蘇蘊去見了小娘,撲在小娘的懷中哭了許久,小娘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也撫慰了她許久。
在她回房后,躺在床上久久未眠。
她逐漸反應了過來,她興許不是在做夢,而是一覺回到了十五歲。
想到這個可能,心里頭隱隱激動了起來。
哪怕回來之時,她已然失身給了顧時行,但能回到被眾人發現奸情之前,也能夠讓她覺得慶幸的了。
起碼有一些事情,還來得及制止。
哪怕這次沒有抓奸一事,她也不想再嫁入侯府。
一則高門規矩讓她行尸走肉,二則她若是嫁了,小娘怎麼辦?
主母是想讓自己的親女兒嫁入侯府,若是被小小的一個庶女搶去了親事,便是對付不了嫁入了侯府的庶女,卻也能把氣撒在一個妾室的身上。
哪怕沒有鬧出奸情,有些事情還是一樣會發生的。
一樣會有人認為她用了下作的手段,從而有流言蜚語,也依舊是孤坐冷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