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悍不足,神色反倒十分的鮮活。
旁人都說顧時行是個君子,可他自己卻覺得自己不是個君子,畢竟君子不會出爾反爾。
他出爾反爾道:“我沒說過這樣的話。”
低沉的嗓音落入蘇蘊的耳中,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昏暗之中,他那張俊美的臉上愣是沒有半點的羞愧,與她所認知的那個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的顧世子完全不一樣了。
他臉皮厚了。
顧時行低下頭看她,黑黝黝的一雙眸子,平靜卻又執著。
蘇蘊語噎。嫡兄大婚那晚,他是有那個意思,可他卻沒有明說,只要她好好地照顧自己,她反駁不了他。
可個中意思彼此心知肚明,何須明說?可他這會卻是不認賬了!
蘇蘊再溫婉的脾氣都被他激得躁火了起來:“你都已經準備迎娶新的世子娘子了,何苦再糾纏著我?!”
“我不娶旁人,便只娶你。”他的聲音似乎平靜沒有波瀾,但他既能說得出這樣的話,就說明他是認準了。
蘇蘊在氣頭上,想也不想就斬釘截鐵的道:“你娶誰與我何干?你快松開我!”
說著,又開始掙扎了起來,使勁地推搡著他的胸膛。
“阿蘊,給我一刻的時間,與我平心靜氣的談一談可好?”
“不好!”
“那便不放。”
她怒極,他卻是平心靜氣,讓人著實火大。
蘇蘊暗暗深呼吸了兩口氣,暗暗勸自己不能因怒意而沒了理智。
他說什麼,她也就先假意應下,往后她豈是他那麼容易見到的?反正她打定了主意,回去蘇府后,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絕對不讓他有機會見著自己。
再度的呼了幾口氣,平緩了情緒,應:“你現在松開我,我便給你一刻時辰。”
顧時行松開了她,但卻抓住了她的手腕,以防她逃跑。
關于這點,顧時行卻是顧慮過多了。
鄉下莊子,四周黑漆漆的,也不知這黑暗之中暗藏著什麼兇險,所以蘇蘊便是再氣也不會想不開的獨自一人走回去。
蘇蘊皺眉看了眼被他緊握的手腕,就讓他多握那麼一會,總歸往后不復相見。
她已然決定了,無論他說什麼,她都不會動搖的。
見她緩和了過來,顧時行也暗暗呼了一口氣,開口:“外邊冷,入馬車再說,可好?”
聲音少了與旁人相處時的冷淡,多了兩分商量。
寒風凜冽刺骨,四下黑漆漆,好似隨時會有什麼兇猛野獸竄出來一樣。
蘇蘊不想受罪,冷哼了一聲,率先朝著幾步之外的馬車走去。
顧時行握著她的手腕,也跟在了她的身旁,她踩上腳杌子的時候,他也就松了手。
待她進了馬車后,他也跟著進來了,坐在了她的對面。
本來寬敞的車廂,因多了個男人而顯得窄小了起來,且都是他帶進來的寒冷氣息。
蘇蘊冷著一張臉,不看他,也不說話,就想把這一刻時快些耗過去了。
他對她會生出情意這一點,是蘇蘊始料未及的。
那麼寡淡,那麼無欲無求的一個人,怎會對人生出情意來?
可他所作所為,不是生出情意,又能是什麼?畢竟就是想再娶她,他也不是那等會屈尊紆貴來用感情算計人的性子。
顧時行望向執拗不肯看他的發妻,靜默了片刻,他才開了口:“上輩子,我們夫妻二人可是鬧到了仇人的地步?”
蘇蘊不語也不看他。
“我知你如今果斷拒絕我,因有太多的隔閡,太多的顧慮了,可你對我并沒有怨恨。”
沒有太多的怨恨,也就是沒有太多的情愛,這點,顧時行也明白。
但情愛之事得漸漸圖之,若是她連見都不愿見他,又何來的漸漸圖之?
聽到這,蘇蘊轉回了頭,也很認真地看著他:“有些事情已經說得太多了,我不想說了,我只能說我對你沒有那份心思。”
顧時行不怒,卻是淡淡地笑了笑:“可我有了這份心思。”
蘇蘊蹙眉,又聽他溫聲解釋:“上回的茶席,是母親所辦,我事先并不知情,你時下不愿嫁我,我也不會強迫你,但也不會娶親。”
蘇蘊嘆氣:“你一年,兩年不娶親尚可,你一輩子不娶親,偌大的一個侯府誰來繼承?”
他從容應答道:“還有叔伯,從他們那處過繼個孩子,不是難事。”
“你母親是不會同意的,你何必傷她的心呢?”
“那你嫁我,便不算傷她的心了。”
蘇蘊瞪他。
什麼身份地位,什麼恭敬,全然被她拋在了腦后。
顧時行目光緊鎖著她,緩聲道:“我若想再娶你,大可以權勢相逼……”
話還未說完,又被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隨即被她咬牙威脅:“你若真這麼做,你便試試!”
顧時行不惱,有條不紊地道:“可我不想如此,我不逼著你,你也莫要躲避著我,給我一個機會,若我不能讓你滿意,你再果斷拒絕我也不遲。”
蘇蘊正想開口拒絕給他機會之際,他又道:“別急著拒絕。”
蘇蘊看著他,不說話,等著他想說什麼話來說服她。
顧時行:“一年為期,莫要避著我,每個月與我見一面,無論最后你答案如何,我都幫你小娘脫離了蘇府,還了自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