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路扶了他家殿下,眼看這人連路都走不動,干脆直接彎腰把人背了進去。
在外面吹著冷風,進門迎頭兜上溫暖的地龍,容闕不知是適應不了這突然變化的溫度還是適應不了什麼,哇的一口血吐出,眼前一黑,人栽了過去。
嚇得明路慌忙去叫大夫。
這邊的事,他不敢告訴府里的太子妃,唯恐鬧出什麼亂子,只親自回去回稟一聲,說是太子領了任務去豐臺,今兒回不來,特意讓他來告知一聲。
他去回稟的時候,太子妃好像正在畫什麼圖,倒是沒有起疑,只囑咐他多給太子帶身衣裳。
從太子府出來,明路心里就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針腳爬過,疼得上不來氣。
這叫什麼事兒!
太子和太子妃多好的一對兒,怎麼就鬧出這麼一個人。
等明路回到豐臺莊子的時候,已經是天黑,大夫開了藥,明和侍奉著將藥灌了下去,可容闕卻漸漸地開始發燒,開始說胡話。
那癥狀,和蘇將軍剛剛出事那一年,一模一樣。
明和嚇得不輕,一向寡言少語的他捶打著明路怪怨他不該告訴殿下,明路自己個也嚇得失魂落魄有些懊惱。
第165章 倒灌
容闕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他夢見那年山花爛漫,他在桃花叢中看到那人笑靨如花,征戰沙場的將軍,一顰一笑都帶著尋常閨閣女子沒有的颯爽,一舉一動都是干脆利索,他看得入迷。
他盯著那人的笑,嘴角也跟著上揚,就仿佛一輩子都看不夠。
他眼睜睜看著那人在人群里發現了他,眼睜睜看著那人眉眼彎彎朝他走來。
他顫抖著心臟張開雙臂,想要把人箍住,抱個結實。
他大步上前。
可不過一個眨眼,他就見不到人了。
他在夢里急得四處尋找,他走過千山,走過萬水,踏過叢林,漫過沼澤,當他精疲力盡時,終于在一片寒鴉的聲嘶力竭中找到一片火海。
那火海中哭聲嚎聲沖天,他在火舌卷過的烈焰中看到了她。
她渾身是火,燃得熾烈,就那麼立在火舌卷起的半空中,垂眼看著他,七竅汩汩流下鮮紅的血,她神色悲憫又難過。
她問:“你真的愛我嗎?”
容闕一個激靈從夢中驚醒過來。
你真的愛我嗎?
我真的愛你嗎?
我到底愛的......是誰!
冷汗浸滿全身,他宛若溺水的人忽然獲得空氣,大口大口喘著氣,卻怎麼都覺得始終缺一口氣。
這邊的動靜驚動了旁邊擰帕子的明路,明路拿著濕噠噠的帕子奔過來,“殿下醒了?”
容闕仿佛失了魂兒,他怔怔轉頭,僵硬又渾噩地看向明路,仿佛不認識一般,看了好一會兒才目光聚焦,“是你。”
明路心里一酸,殿下這是把他認成了誰?
明路伸手探了一下容闕的額頭,滿額頭的汗,倒是不少了。
略略松下一口氣,明路將手里的帕子放到旁邊桌上,順手倒了一盞茶,“殿下喝一口。”
容闕搖頭,他掀開被子從床榻上下來,穿了鞋走到窗邊。
素白的寢衣架在他身上,明明是合身的,卻讓人瞧著感覺到一股濃的化不開的......孤寂。
外面黑黢黢一片,在月色里,虬枝被寒風搖曳得如同鬼魅。
“什麼時辰了?”
“快要卯時了。”明路立在容闕身后,擔憂地看著他,“殿下吃點什麼吧,廚房煨著粥。”
“不必了,準備衣服吧,現在趕回去早朝還來得及。”
明路倏地抬眼看向他家殿下,容闕一張臉素白,就連嘴唇都沒有什麼顏色,整個人像是被抽干了血似的,看上去隨時都要暈倒的樣子。
“殿下......”
容闕繃著臉,面無表情,“去準備吧。”
空洞的眼底看不到一分一毫的神采。
明路心里一萬句想要勸阻的話,迎上容闕這張臉,也一個字也說不了。
他可太了解他家殿下的性子了。
也罷。
去早朝吧。
手里有事做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從豐臺的莊子策馬疾馳奔回京都,等容闕站到金鑾殿上的時候,時間正好。
三跪九叩,跪拜行禮,容闕如同往常一樣做著該做的一切。
他看上去明明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別,可就是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
就好像......沒了靈魂,成了木偶。
皇上蹙眉看他,“太子臉色難看,可是病了?”
向征朝容闕看去。
容闕抱拳,恭順地道:“讓父皇擔憂了,是有一點小風寒,不礙事。”
皇上皺了皺眉心,“前些日子剿匪賑災,讓太子受累了,歇幾天吧,等病好了再上朝。”
“兒臣謝父皇恩典。”
容闕話音落下,京兆尹黃兆中出列上奏,“啟稟陛下,前些日子大雪,京都西城一片積雪一直沒有清理,這幾日天氣漸暖,積雪融化,西城那邊的排水似乎又淤堵了,整個西城民宅一片的道路,尤其是小巷,基本都是夜里結冰白天融化,道路難走得緊。”
戶部尚書立刻就道:“秋季的時候戶部出錢清理過一次淤堵,怎麼這才幾個月的功夫就又淤堵了,冬日雪水怎麼比得上夏日暴雨,當時夏天都沒有雨水堵塞。”
工部尚書跟著道:“當時疏通淤堵,是臣親自帶人做的,臣確保西城一片的排水都是完好無損的,當時有幾處損壞的,臣已經修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