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氣氛一時很尷尬,到底還是馮八奶奶拍手嚷道:“哎呀,我知道了,溫老夫人一定是看著咱們臉生,不好意思了。那我就先打個樣兒,訴訴苦,做個引子……”
說罷,她就拍了大腿,拉長了聲調,“哎呦,我那個兒啊,可憐老娘我養了你十八年,你說去就去了,老娘我無依無靠啊,真想找閻王爺說道說道啊!
“可憐天又不下了雨,生生旱死了家里的二畝地啊!我這把老骨頭也沒法活了,偏偏那北蠻子拿了大刀……”
吳大娘和張五嬸子對視一眼,也不好讓馮八奶奶獨自擔起大任啊,于是她們也迅速加入了拍大腿的行列。
吳大娘哭著說道:“嗚嗚,是啊,該死的蠻子啊,我們好好的日子,他們偏偏跑來搗亂,好好的家啊,就那麼撇下了!”
張五嬸立刻接了過去,“我們為了活命,那是翻山越嶺啊。四十座大山,走也走不到頭!山里老虎黑熊,還有狼群,都把我們當糧食了,誰見到都想咬我們一口肉啊……嗚嗚,那日子真是沒法活了!”
馮八奶奶很高興結束單打獨斗,趕緊加入了老伙伴兒的“歌唱”隊伍,“幸好我們大伙兒齊心啊,一路恨不得爬著走啊,才過了大山,結果剛下山,又遇到了蠻人!
“那雪亮的大刀就往我們身上砍,血淋淋的,嚇死人啊!嗚嗚,就是如今我還做噩夢呢!”
三個女人一臺戲,三個老太太的功力更是深厚。
唱念做打,硬是把一臺戲唱成了經典!
從清水村遭受天災,蠻人進犯,被迫南下,翻山越嶺,殺野獸斗山匪,一直到差點兒功虧一簣死在碼頭。
她們是連哭帶罵,順口溜編的那個精彩啊,配合的那叫一個默契,簡直令人驚嘆!
對面的溫家婆媳已經看傻了,一個舉著帕子始終忘了放下來,一個張了嘴吧,恨不得飛進一只蒼蠅都不知道……
李老太又續了一鍋兒煙絲,繼續吧嗒吧嗒抽起來,不時還嘆幾口氣,配合一下老姐妹們的演出。
但她心里可是樂開了花,大大出了一口惡氣。
溫家是書香門第,這溫老夫人一看也是個矯情的,怕是喜歡風花雪月,勝過柴米油鹽,平日對人情世故也不是那麼通透。
在她看來,怕是追著人家抹眼淚,已經是很齷齪的手段了。
不得不說,這個法子對上同樣書香門第出身的崔夫人來說,也確實很管用。
但她今日到了李家,這法子注定要失敗了。
因為李家不是書香門第,不吃這一套!
不是要哭嗎,那就讓你們徹底見識一下什麼叫碾壓式哭戲,好好的給你們上一課!
溫大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想說什麼,但不等出聲就嗆咳起來。
她果斷說道:“咳咳,老夫人,咳咳,我們出來時候不短了,也該回去了,改日再來……咳咳,拜訪!”
說罷,她就要下地,結果盤坐太久,腿壓麻了,噗通一下就從炕上摔了下去,變成了雙膝跪地。
李老太放下煙袋鍋兒,趕緊虛扶了一把,“哎呀,侄媳婦兒你這是做什麼,怎麼還磕頭了?不用行這樣的大禮,這麼客氣就是外道了。”
溫大夫人咬咬牙,扶著炕沿慢慢站了起來,沒說什麼,又扶了婆婆下地,趕緊告辭。
溫老夫人好似還想同崔夫人說什麼,但崔夫人垂頭坐在幾個老太太身后,只露出一點兒發髻,一眼都沒看她!
陶紅英說是引路,其實同押送差不多,飛快把溫家主仆帶出了后院的角門。
李老太立刻熄滅了煙袋鍋兒,嚷著,“快把窗子打開,可嗆死我了!”
“哈哈哈,”馮八奶奶忍不住大笑,“你這個抽煙的都覺得嗆,我們更活不了了。說實話,她們這是走的早,再多坐一會兒,我們都要堅持不下去了!”
吳大娘也是笑著說道:“可不是嘛,快給我倒碗水喝,渴死我了,我今日說的話,怕是比一年說的話都多!”
張五嬸子倒是最精神,拍手笑著,“你們看見那婆媳倆的臉色了嗎,哈哈哈,就這功力,還敢跑咱們這里嘚瑟?!”
李老太回身看看孫女和崔夫人,見她們沒什麼不舒坦,這才說道:“老姐妹們,今日可是多虧你們了!我一看她們這架勢就不是好東西,打量著瑾柔臉皮薄,被她們哭一哭就心軟了,惱了,然后就主動和溫先生了斷!
“她們呢,在溫先生跟前,還不會落埋怨,只會說瑾柔對他的感情不夠踏實,實在是太陰險了!”
“對,對!大戶人家就愿意玩這個小心眼兒,可不如咱們農家院子實在!”馮八奶奶冷笑的說道:“咱們雖然沒什麼見識,但兒子娶媳婦兒這件事,還是要看兒子。
“畢竟那是跟他生兒育女的女人,跟他一炕睡覺,死了埋一坑兒,總要他喜歡啊,是不是?咱們攔著做什麼,哪日兩腿一蹬,去見閻王爺了,不還是要兒媳婦陪著兒子!”
“就是這麼個理兒啊,”吳大娘也是說道:“這溫家老太太就是想不開!”
依舊是四更的一天鴨~~
第四百八十章 這也是個苦命人!
張五嬸子忍不住罵道:“說一千道一萬,她不同意這親事在家訓兒子就行了,跑來找女方干什麼,還攆到女方家里來,誰給她的臉啊?!當她掉幾個眼淚疙瘩,咱們就會什麼都聽她的了,一把年紀了,也不嫌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