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顏坐在沙發上，看著蘇祁的背影，鼻子居然有點酸。

　　堯堯沒了，那她的爸爸蘇祁這五年也一個人過來，和坐牢有什麼區別？

　　蘇祁知道小輩這會兒估計要單獨聊會天，隨便給他們準備了點甜品就上了樓上書房，下面客廳的氣氛一下子凝固起來，蘇顏坐在那里，端著紅茶喝了一口，嘗試開口，“你來找我到底是干什麼？”

　　榮楚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的臉，隔了好久才吐出一句話，“你更漂亮了。”

　　語氣有點陰沉，讓蘇顏不怎麼舒服，她皺眉，“榮楚，有些事情想和你說清楚……”

　　“當年你在監獄里的時候，沒給我回答，現在能給了嗎？”

　　榮楚伸手，想去碰蘇顏的臉，卻被蘇顏下意識閃開了。

　　她直視著榮楚的眼睛，就像當年在監獄里，透過冰冷的牢籠罅隙，她將整個人貼在上面，如同抓緊了唯一的希望一樣。

　　那人對她說，“跟我，報復唐惟好嗎？”

　　而現在……

　　她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榮楚再一次向她重復，“跟我在一起吧，你想做的我都可以滿足你。”

　　那一刻，蘇顏緩緩笑了笑。

　　榮楚從來沒見過蘇顏這樣的笑容，像是天地間什麼都沒有留戀的笑容，艷麗到了帶著濃重的絕望，她像是在嘲笑榮楚的天真，一字一句道，“報復唐惟？你做不到的。”

　　這世界上沒有人可以報復到唐惟。

　　除了她。

　　“你想報復唐惟？”蘇顏亂笑，“你在說笑話嗎？你以為就憑那一切，足夠要挾唐惟嗎？唐惟這種人，什麼都豁的出去，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你報復不了他的。”

　　“想報復他？報復他因為你這麼多年發現自己只是個……像極了他的替身嗎？”蘇顏抓住了榮楚的雙手，將他的手慢慢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隨后握攏，“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我的死亡，除非你掐死我，不然報復不了唐惟的，他不在乎這個世界，更不在乎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沒用的，榮楚，你機關算盡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蘇顏笑了，“輸家就是輸家。”

第1616章 輕而易舉，被人揭開。

　　這段話在榮楚的內心掀起轟然大波，他被蘇顏所握住的手抖有些哆嗦。

　　就這麼看著蘇顏握住自己的手，將他的手放在脖子上，做出一副將自己的脖子都親自奉上的姿勢。

　　來啊，不是想要報復唐惟嗎？

　　那麼不如就在這里，對我下手。

　　那一刻，從她眼里看見的，是絕望的暴風雨鋪天蓋地將他吞沒。

　　一絲理智，都沒有剩下。

　　榮楚在想，蘇顏到底經歷過什麼，才會擁有這樣的眼神，他還記得有一次偶爾看見她小時候的照片，那雙憂郁的灰綠色眼睛，小心翼翼里帶著愛和怯弱，雖然膽小，但是似乎在看誰，眼里都是光。

　　而現在……

　　榮楚將手抽出來，“你在試圖激怒我嗎？”

　　“我在陳述一個事實。”

　　蘇顏的語調并沒有改變，她纖細的脖子似乎可以在下一秒就被榮楚不費吹灰地折斷。

　　可是就是如此，她一點兒不怕。

　　可能眼前的人不是唐惟，所以她一點兒不怕。甚至還有點期待地看著，你還能做出什麼能令她有一絲起伏的事情來。

　　“你太殘忍了。”

　　這一刻，榮楚承認，他輸了，他在蘇顏的身上，似乎看到了唐惟的影子。

　　這一刻，他才敢相信——

　　“你和唐惟真的是一類人。”

　　榮楚搖搖頭，“年少的時候唐惟到底有多絕望才會恨上自己的親生父親呢？”

　　而她也一樣，萬千折磨和苦難之下恨上自己親生母親，唐惟上有后路可走，那麼她呢。

　　她的恨要去交給誰，又由誰來承擔呢。

　　“唐惟既然看不上你的贖罪，就不如也別給了。”

　　榮楚喉結上下動了動，似乎在做什麼艱難的抉擇，“你放下那些執念吧，蘇顏，成為一個普通人不好嗎？”

　　“你現在告訴我要成為普通人……”

　　蘇顏感覺喉間有什麼腥甜味緩緩吞沒她，“那為什麼出生的時候不讓我選擇成為普通人呢？把我的世界毀得一干二凈的時候，卻高高在上地站在旁觀者視角來說一句‘成為普通人吧’，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太不可饒恕了！”

　　榮楚被蘇顏這樣撲面而來的清晰又劇烈的情緒所震到，他可能一直都忘了，蘇顏從來是個不對外公開自己任何委屈的人，所有人都覺得她在道德綁架，只有她知道，她才是被道德綁架的那一個。

　　被困在世俗和偏見里，不停地掙扎。她補償，說她做作，她選擇放下的時候，又說她冷漠和無心。似乎不管怎麼做，永遠都是她錯。

　　“你和唐惟做了什麼交易我不想知道——”蘇顏用力深呼吸，將自己所有的沖動都死死壓下去，“只是你休想利用我再來刺傷唐惟，當然你也做不到的，榮楚，不要真的把我當傻子，我承認當年……確實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唐惟的感覺，才會默許你的靠近，但這不代表著我真的會傻到無條件相信誰！”

　　榮楚瞳仁縮了縮。

　　“為什麼你會和唐惟相似呢……”蘇顏笑了，眼眶通紅，那血腥的真相就這樣被人輕易地撕開，鮮血淋漓中，榮楚才知道，原來她——一直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