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太太可能耳朵聾,張大娘跟她說話的時候,特意提高聲量,而老太太也大聲回話。
“買……買糖餅,我女兒想吃。”
“糖餅早上才有,現在沒了。”
“這樣啊,那我就不去了。”
“我晚上做一些,給你們送過去。”
“不敢勞煩不敢勞煩!”
“沒事,鄰里鄰居的,您老人家快回去吧。”
聲音遠了,張大娘也走遠了。
柳云湘沉思片刻,讓子衿扶著她出門。來到院門口,她躲在門扇后,見那老太太提著食盒又出來了,左右提防著,經過他們這院,再過去西邊,拿出鑰匙,偷摸打開了鎖子。
老太太將食盒放到里面,趕緊又鎖上,然后一路小跑著回去了。
柳云湘一下想通了,來到西邊那院門前,深吸一口氣而后敲了敲。
里面寂靜無聲,柳云湘小聲道:“是我。”
過不久,一把鑰匙遞了出來,子衿接過打開鎖子。門自里面打開,陸長安站在那兒,已沒有往日清風朗月的氣度,衣服殘破,神容頹廢。
見到柳云湘,他勉強笑了笑,但依舊溫柔。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他瘋魔了
“官兵們全城搜捕的盜賊是你?”柳云湘皺眉問。
陸長安無奈的笑了笑,“在下確實沒偷什麼東西。”
“東院那家人把你藏這兒的?”
“我幫過那婦人,她念著恩情,將我藏到他家馬車里,這才避開官兵來到這兒。”
柳云湘抿了抿嘴,“我能幫你什麼?”
陸長安搖頭:“要殺我的人是嚴暮。”
“為何?”
“東廠殺人,哪有什麼緣由。”
“我……”
“夫人只當沒看到我,我已感激不盡了,萬不能連累夫人。”
柳云湘沉了口氣,“我也是知恩圖報的。”況加上上一世,陸長安不止救過她一次。
柳云湘叫來子衿,讓她帶著陸長安從胡同里繞到張琪那兒,張琪自然有辦法把他藏好。
接下來這一整日,柳云湘惴惴難安。
剛躺到床上,便聽到撞門的聲音,哐哐的幾聲,震得她心撲通亂跳。
謹煙匆匆進來,頂著雪碴子,帶著滿身寒氣,臉色青紫交加,眼里滿是慌懼之色。
柳云湘讓謹煙給她披上大氅,匆匆出了門,但見東鄰院外齊刷刷站著十幾個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腰挎彎刀,氣勢凜然。
“你們這群殺千刀的,我女兒還在月子里啊!”
一聲悲愴的急呼,讓柳云湘打了個冷顫,急忙忙往東邊走去。守門的是江遠,看到她愣了一愣,屏退上前的錦衣衛,放柳云湘進去了。
進了院門,但見院中圍了一圈錦衣衛,彎刀出鞘,刀刃泛著冷光,將婦人一家老小圍在當間。
那婦人懷中還抱著不足月的嬰兒,被一錦衣衛用彎刀架在了脖子上。
雪簌簌下的急,風呼嘯而過。
柳云湘看著幾步遠的那個挺拔的背影,他披著玄狐大氅,佇立于風雪之中,一身殺氣,似乎比這數九寒天更冷,更讓人膽寒。
嚴暮……
柳云湘張了張嘴,卻喊不出他的名字來。
“哇哇!”婦人懷中嬰兒突然大哭起來,哭得分外凄厲。
“你們這些喪心病狂的狗奴才,我跟你們拼了!”一青壯年,許是婦人的哥哥,氣憤之下起身朝嚴暮揮拳沖過去。
然下一刻,整個人被嚴暮一腳砸到地上。
這一腳有多重,雪碴子四濺,男人哇哇吐了好幾口血,直接昏死了過去。
見此一幕,這一家傻了懵了。
“大兒!”
老太太哭喊一聲,嚇癱在地上。
“官……官爺,我們平頭老百姓,什麼都不知道啊!”一年紀大的老翁,應該是婦人的父親,連忙磕頭求饒。
領頭錦衣衛橫眉冷對:“再問你們一句,陸長安在哪兒?”
柳云湘心猛地一顫,再看向那婦人,因肩上那沉重的彎刀,壓得她直不起身子來,瑟瑟縮縮跪在那兒,臉色慘白。她一邊慌亂的抱著懷中哭不停的嬰兒,一邊死死咬著下唇。
無助間,她看到了她,兩人眼神交流了一個回合。
老翁看看女兒,一咬牙:“我不知道什麼陸長安,他是誰啊,為何問我們?”
領頭錦衣衛輕嗤:“嘴巴還挺嚴,我們既然找到這里,便是知道你們藏匿了他,少些廢話,趕快把人叫出來,我們七爺沒功夫在這兒跟你們耗。”
“我……我們不知道!”
領頭那錦衣衛眉頭一皺,看向嚴暮。
這時風陡然變大,風聲如眾鬼凄厲的哭喊。
他神色未變,甚至都沒有看這一家老小,冷冷清清的吐出一個字,“殺。”
“娘,我好怕!”
“女兒,女兒,不能為了一個陌生人賠上一家人性命啊!”
“你得看看懷里的孩子!”
婦人眼看這些錦衣衛紛紛舉起了手里的刀,自己的家人就像砧板上的肉,完全反抗不了,只能掙扎著等死。
而面前這個男人,初見時,她以為他拎著一包點心走來,一身威嚴,但笑得很暖。他呵斥了要打她的丈夫,給女兒一塊點心,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好人。
但此刻,他眉眼陰騭,一身冰冷的殺氣。
“是她!”婦人一指指向男人身后的柳云湘,崩潰一般喊道:“她把陸世子給藏起來了,我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
風突然停了,雪也好像滯住了。
披著玄狐大氅的男人慢慢轉身,看到站在身后的柳云湘,神色陡然變得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