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年過六十,滿頭華發,看到嚴暮,臉上露出慈愛之色。
“七爺,您受苦了。”
嚴府被抄家后,上官胥收養了嚴暮,時常帶他進宮。嚴暮得太后寵愛,時常進宮,皇上有時候也會叫他過去問問功課。
李公公得上官胥托付,在宮里對他照顧有加。
李公公說完,看到嚴暮身邊的柳云湘,打量了幾眼,但并沒有問什麼,而是將一幅畫像給了嚴暮。
“這是?”
“宣旨之前,請七爺先看一眼這畫像。”
嚴暮不明所以,打開那畫像,卻是一下愣住。畫中是一女子的畫像,年方二八的姑娘,長得嬌俏可人,但……但和金悠很像。
若柳云湘只是眼睛有三兩分像金悠,那畫中女子無論從五官還是神態都有七八分了。
嚴暮下意識看了一眼柳云湘,而后皺眉問李公公,“這什麼意思?”
李公公嘆了口氣,而后拿出圣旨,“嚴暮,接旨。”
這道圣旨是賜婚的,畫中女子乃是平西大將軍之女蘇如煙,也是金悠的表妹,皇上將這位蘇姑娘指配給嚴暮,待他一回京便立即成婚。
李公公宣完旨,道:“嚴主帥,接旨吧。”
嚴暮扔掉那畫像,咬牙道:“我的婚事不勞皇上費心。”
李公公皺眉,“七爺別說氣話了,難不成您想抗旨?”
“呵,那就讓他賜我死罪。”
“七爺!”李公公急得跺腳,“您身上背負的只有您自己的命麼,為何是蘇姑娘,您就不想想?”
嚴暮看著那畫像,慢慢瞪大眼睛。
“小金妃為皇上添了龍嗣,偏有人亂嚼舌根,提您和小金妃如何如何,皇上也不是不信您和小金妃,只是您一直未娶親,他關心您的親事而已。
”
李公公話已經說得不能再明了了,嚴暮抗旨,不止自己沒命,小金妃也會沒命。而為何是蘇如煙,皇上看似彌補,實則是侮辱,并借機敲打嚴暮。
他是皇上,嚴暮不管是什麼身份都必須臣服于他,聽令于他,不可有半點忤逆。
嚴暮握緊拳頭,再看柳云湘,她長嘆了口氣,撇下他進屋了。
許久,他終是脊背一彎,接住了那圣旨。
“臣領旨。”
安頓好李公公,嚴暮來到柳云湘屋里。
她正逗行意玩,聞聲抬頭,看了嚴暮一眼,繼而笑了笑。
“我知你身不由己。”
“……”
“也知你心里有我。”
“……”
“你想說的,我都清楚明白。”
“……”
“但你走的那條路太難了,我不想陪你走。”
嚴暮一肚子話,最終被柳云湘最后這一句無情的話給打亂了,再也開不了口。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他快要哭了
憑嚴暮那脾氣,柳云湘說完這句話,以為他要不是強硬的說上一句:你是我的人,我管你愿不愿意,反正是生是死,你都得跟著我。
再不濟,他也會怒氣沖沖離開,然后和她冷戰。
嚴暮性格偏執,她就沒奢望一次能說通他。但接下來他的反應,卻是出乎柳云湘意料。
他不生氣也不暴走,只是蹲到墻角,低著頭不言不語。
有點可憐。
柳云湘冷下心腸,起身出去了。
來到院里,子衿和花燭兩個小姑娘坐在臺階兩側,齊齊望著東邊的小廚房。
柳云湘一出來先被煙氣給嗆了一口,但見小廚房里黑煙滾滾,夾雜著一股苦澀之氣沖鼻而來。
“誰在小廚房?”柳云湘問。
子衿起身回答道:“夫人……咳咳,重明神醫。”
柳云湘看向子衿,子衿吐了吐舌頭。
“神醫讓奴婢喊他夫人的,還說奴婢如果不聽話,就把奴婢發賣了。”
柳云湘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還挺有夫人的架勢。當外室的時候,整日哭啼啼的,茶里茶氣。當正室夫人,她氣勢拿捏到位,還賢惠的下廚房。
這樣的人才,不去唱戲,還挺可惜。
這時乞丐從外面回來了,捂著肚子,灰頭土臉的。
“你,被人打了?”
乞丐長嘆了口氣,“一群臭乞丐大打的。”
你不也是臭乞丐,柳云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繼而問道:“人家為什麼打你?”
“嫌我占他們地盤了。”
“你出去討飯了?”
乞丐扯扯自己破爛的衣服,“我是乞丐,討飯才是正業。”
柳云湘輕哼,“活該。”
乞丐嘆了口氣,“我乞丐憑一個破碗,闖南走北,在這雁歸城卻是栽了。沒辦法,街上乞丐太多了,上至七老八十,下至剛會走路,我都沒好意思拿出我這破碗。”
柳云湘點頭,“連年征戰,最苦的就是百姓。”
“尤其是這邊城百姓,哪家人口都不齊全,要不是上了戰場,要不是被北金人殺了,要不是餓死。”乞丐搖頭道。
“那他們為什麼不離開這里?”子衿不解的問。
乞丐屢屢胡子,“這邊的人很多是犯了罪被發配過來的,一輩子只能在這里。還有一些世代生活在此的,他們要想離開,必須拿到官府的批文,這樣才能通過云嘉關往南走。這里就像一個巨大的牢籠,進來容易,出去難。”
子衿皺眉,“同樣都是大榮的子民,這樣好不公平。”
“同樣都是人,有的人生來富貴,有的人生來是乞丐,哪有什麼公不公平的。”乞丐道。
這時小廚房的門被踢開,重明小心翼翼的走出來了,臉和衣服都熏黑了,而她手里端著一碗什麼湯,黑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