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這別墅里頭……有真的隕石嗎?”
“有。但你應該是更想問我為什麼要弄來這麼多假的當擺設。”路從白用的是語調篤定的陳述句。
被揭穿心思的顧繁星也不窘迫,坦然承認,以為能等來他的下文。可路從白卻不再與她對視,踱到臥室這頭從床下拉出一個大號金屬手提箱,打開。
顧繁星也沒再出聲,靜靜看了陣,看他從壁柜里找出對講機調試完畢后放進去,又陸續裝進不少她說不出名字來的家伙,包括兩套沉甸甸的電子設備,竟也覺得新鮮有趣。直到樓下老式座鐘敲響整點,她才意識到自己這是莫名其妙被人晾了?這不止不合群,還是個怪人,顧繁星暗暗在心里翻一個白眼,轉身就要拖著行李去選房間,路從白卻開口了:
“許多虛假都是貪欲的產物,擺些假的,是為了自己能把‘真’看得更清楚。”
當晚,住進別墅的顧繁星腦海中始終回蕩著路從白給出答案時那平穩而低沉的嗓音,在半夢半醒間,漸漸同記憶中一道懷念的聲音重疊起來……
第三章 他伴隕星來(3)
早晨八點,顧繁星推開窗,山里格外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幾片銀杏打著旋兒從她眼前落下。聽不到刺耳無序的車喇叭,只有幾聲鳥鳴隱在山的更深處。寄身于擁擠城市中的靈魂在這一刻得到了無限舒展。
顧繁星沒有認床的習慣,別墅的夜又沒有絲毫噪音污染,睡得很好。她特意起早下樓,打算小露廚藝,巴結一下未來幾個月都要仰仗的路姓“大佬”。
不管在什麼處境里,她都不希望自己顯得全無用處。
可臺階才走了一半,顧繁星就聽到樓下有動靜,好像是碗碟刀叉的清脆碰響聲,心中升起不太妙的預感,加快腳步直奔廚房。
餐桌上空蕩蕩的,但她還能聞到點兒烤面包沾果醬的殘留味道。
“你……早餐已經吃完了?”
路從白背對著她把自己的那套餐具放進了洗碗機,從壁鉤上取下黑白格紋布擦干手:“嗯。不知道你的習慣和口味,冰箱里有的食材都可以自便。左邊柜子里的餐具是全新的,用完記得放進去一起洗了。”
顧繁星下意識觀察著他擦手的動作,或許用欣賞這個詞更合適。不急不緩,透明的水珠在修長有力的指骨上被一點點抹去,像是電影里的特寫慢鏡頭。
“你每天都起這麼早嗎?”她有些挫敗,現在的年輕人能在八點半就起床吃早餐不已經算是健康生活的典范了嗎?
“我有晨練的習慣,你不用特意配合。”路從白的言簡意賅里總是透著冷淡的距離感,“到戶外以后也一樣,需要出發或者開始干活的時候,我會喊你。”
“……我知道了。”
計劃落空,顧繁星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早餐從簡,不讓他等自己太久。倒是路從白卻沒由來多睨了她一眼,在從她身側走出廚房時微提嘴角,交代道:“不用趕時間。我們去的那家店大概要到十一二點才會開門吧——”
大中午才開始營業的店靠譜嗎?顧繁星聽得一愣,還非常無聊的在一個人吃早餐的時間里琢磨著莫非是以路從白怕她錢不夠,不敢帶她去正常營業的戶外用品店買裝備,特意選了一家快倒閉準備下午半日清倉的……
而三個小時之后,當路從白開車載著她駛向與中心商圈完全相反的方向時,這種猜測成真的預感就更加強烈了。副駕駛位上的顧繁星擰著身前的安全帶,偷瞥了他好幾次都欲言又止。雖然不比他有別墅有豪車,可能還有礦,但這些年她化身“隕石獵人”這一天也做了不少準備,其中就包括攢錢。
一套好點兒的裝備,她還是買得起的啊。她哪點兒看起來像個窮光蛋了?
路從白哪里察覺不到她的目光,看她把糾結都寫在臉上,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不禁嘴角一扯,但很快又壓平那點笑意,目不斜視地右打方向盤,把車拐進一條車流更少的岔路,最后停在一家門面看起來倒是頗大的店前。
這在顧繁星眼里可不是什麼好兆頭:生意不好還租這麼大的鋪面,哪怕不是中心商圈,每月租金也夠嗆了。
更可怕的是店名。正午的日光略刺眼,正打在仿佛回到八十年代的金字招牌上,把“無人生還”四個字照得閃閃發亮到顧繁星心慌。
這店老板敢不敢取個更不吉利點兒的名字?誰買裝備還不是為了活著呢?
“運氣不錯,開著。”路從白打量著她愈發欲哭無淚的微妙表情,似笑非笑地走到她前頭進了感應門。
顧繁星緊隨其后,店里競技游戲的公放廝殺聲甚至蓋過了電子迎賓器發出的“歡迎光臨”,她循聲抬眼,一個疑似老板的年輕男人背對著他們,正全神貫注地在游戲機前打著經典懷舊游戲,魂斗羅。
感應門在身后合上,店里再沒有其他員工能來招呼客人,老板也還沉浸在游戲世界,場面在顧繁星看來一度相當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