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隨便一迷路,就走到了我去過的地方,這是緣分啊。當時就應該呼叫我去救你的。好好一個英雄救美的活兒,就這麼被老路給搶去糟蹋了,哎!”
晏澤滿臉憾恨,還用詞詭異,惹得顧繁星一身雞皮疙瘩,萬分嫌棄地往旁邊挪了挪。出乎意料的,晏澤并沒有厚著臉皮再湊近,反而起身拍掉褲子上的草屑,語調自信:“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也在想如果時間倒流,一定要找我去救你。”
“你可饒了我,我還盼著時間倒流再倒霉一次?”顧繁星沖他結結實實翻了個白眼。
“所以啊,為了彌補我失去的救美機會,你得補償我——”不愧是“晏猴子”,有桿就能順著爬上去,臭美地跑到顧繁星對面擺出個自以為帥氣的POSE,“給我畫張像唄?”
顧繁星嘴角一抽,表示不太想畫呢。
“哎,某些人啊吃我的喝我的,卻連一幅畫都吝嗇,真是世風日下、世態炎涼、世……”晏澤瞅她這不情愿,嘆著氣大搖其頭。
“停停停!我給你畫!給你畫!”顧繁星趕忙抬手喊了投降,阻止他繼續玩成語串燒。
“這就對!不過我感覺我這個pose不好,你等會兒啊,我換一個……”這下晏澤嘚瑟了,又搔首弄姿地“凹”了好幾個造型,才選出了一個最油膩的姿勢,打了個OK的手勢,“可以開始了!”
握著炭筆的手微微顫抖,顧繁星決定還是不看他這辣眼睛的pose,也不畫正面,隨便涂個背影交差。
“繁星,你都不用再多看我一下嗎?”
“不用。”
“那我是不是能把手放下了?有點酸……”
“不能,如果突然忘了,還是要看一眼。”
晏澤絕對不是什麼合格的模特,顧繁星想起了路從白形容他的那個詞,聒噪。
“對了,你要畫多久啊?”才消停幾秒,他又問。
“再吵罷工。”
“……”
簡單粗暴地讓晏澤暫時閉了嘴,她瞇眼望向夜色下默然佇立的山脈,描下了第一筆。
遠處的是群山與落日,近處是密密層層的樹枝藤蔓,幾只山鳥離群飛向天邊,男人孑然行走在陡峭的林道上,背影堅毅而挺拔。
恍然間躍入腦海的畫面一寸寸被炭筆描摹在紙端,顧繁星完全沉浸在這一幕里,不停地快速運腕,眉眼專注,近乎忘我。此刻萬籟俱寂,時光與晚風皆停在耳畔,眼中心底,都只余這個紙上的背影。
第二十章 遠山與夜色(6)
晏澤在月色與篝火交匯的光與色中望著顧繁星,低眉垂首,唇畔淺淺笑意恬然,心中微動,便也不忍用那些溜到嘴邊的閑扯來打擾,只噤了聲靜待。
這大概是兩周以來營地里最靜的一小時,連路從白都微訝地抬眼往篝火那頭看去。原來是女孩正抱著素描本在作畫,扎起的長發挽在一側,露出的后頸線柔和而美好……他看著看著,突然一怔,轉而低頭凝視住自己的掌心,竟少見的有些失神。
一行三人,兩人各懷心思,另一人則將心思都訴諸在了筆端。
“呼……”月在云中又穿行了兩次,顧繁星才長出一口氣地放下筆,抬手敲了敲自己微微發酸的右肩。
“完成了?”
“啊,是。”顧繁星嚇了一跳,不知晏澤是什麼時候站到自己身側的。
晏澤又收起了方才耐心等待時的正色,笑呵呵地彎腰湊近,打算細瞧一番,可越瞧眉頭皺得越成一個“川”字,最后才苦著臉指了畫中那人問道:“怎麼就一個背影啊?就算姿勢不能照著畫,我好歹也是正臉對著你的吧——”
“咳咳……我不太擅長畫五官,怕畫不像。”顧繁星清清嗓子,“所以想了想,還是揚長避短,畫個背影更有意境。”
于是晏澤對著畫又一陣琢磨,神色更迷惑了。
“但這背影吧,它好像……也不太像?這是我嗎?”
這一問,倒是把顧繁星問住了。這背影也沒和自己打過商量就浮現在她眼前,之后她就像是魔怔了似的,什麼都沒多想,就想把它用畫面留下來。
是晏澤嗎?肯定不是。那又會是誰的背影?
她抿唇審視畫上的孤傲背影,恍惚間,一雙清冷的眸子在腦海中閃過。顧繁星陡然一驚,不知不覺的,她在記住那個每一次都走在她身前的背影。她的筆跟隨著自己的視線,而自己的視線似乎總在被路從白吸引……
“繁星?想什麼呢?”晏澤以為她不開心了,忙笑道,“哎呀!其實像不像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你心目中居然有這麼高大帥氣的背影!這畫我很喜歡,謝了——”
顧繁星一把奪回素描本:“你做什麼?”
“把這張畫取下來啊。這是活頁本吧,我又不是要你一整本。”晏澤解釋著,又伸過手去。
不像顧繁星直接起身一避,而后半是含笑地低頭睇他:“我只說給你畫,可沒說把畫送你。”
“你、你這什麼歪——”晏澤差點氣結,轉念又響指一打,換成副小人得志的嘴臉,“你其實是想自己留著做紀念,故意這麼說。女孩子臉皮薄,不好意思直說嘛?”
“無聊。我要休息了。”顧繁星才不中這激將法,收了東西就回帳,把拉鏈一拉,看著晏澤的身影在帳篷外不甘心地又晃蕩了一會兒,才訕訕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