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半,西部牛仔風格的旅店套間內,杰森高翹著二郎腿靠坐在沙發上,等路從白走到面前了,才放下咖啡杯,抬起那條搭在沙發背上的胳膊打了個“請坐”的手勢。
路從白單手解了西裝扣子坐下,面色淡淡地看杰森朝站在一旁的紅毛使了個眼色,后者就從懷中掏出一疊美鈔,彎腰放到兩人之間的茶幾上。
“杰森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我這買賣能做到今天這麼大,靠的就是信譽。答應你的期限已到了,你要的那人我打聽不到,這訂金退你。”杰森說著,手往邊上一伸,手下人就立刻點了支雪茄遞過去。
聞言,路從白不動聲色挑了眉,身子微微前傾,從暗袋里取出一疊相等厚度的錢,加在那疊錢的上邊,然后用修長的手指抵著,壓在光滑的幾面推回杰森面前,低笑道:“既然說了是訂金,而不是買消息的錢,就沒有退回來的道理。只要是花了工夫打聽,這錢就是你們應該拿的。”
見狀,把已經挨到嘴邊的雪茄又被杰森拉開一截,發奇地問他:“路先生這是還有別的生意要和我做?”
“嚴格來說,還是同一樁生意。”路從白也仰后一靠,將腿一架,單手撐在膝上,姿態強勢又不失矜貴,“實話告訴你吧,我要找的其實也不是那個叫做阿砳的情報販子,而是可能還在他手里的東西。之前想著他好歹也替我家做過些事情,找到他以后,我們自己來解決。現在既然找不到人,那不如直接打聽東西。”
第四十三章 長夢有盡日-上(6)
“這我可就有些聽不明白了。不過我們這行的規矩嘛,拿錢辦事,買主是沒有必要說清前因后果的。”杰森瞇瞇眼,臉上皮肉微微抽動。
聽出他這是話里有話,有所疑慮,路從白于是輕笑著解釋起來:“沒什麼不能說的,其實也就是些陳年恩怨而已。十年前他還是個山里走出來的窮小子,靠賣些隕石情報給我家賺錢,幾次下來也算合作愉快。我父親看他也不容易,每次出手都很大方,一次暴雨天還好心留他在家住了一晚,但沒想到他居然手腳不干凈,從我家里卷走了不少東西。”
說到這兒,路從白不屑地嘖了一聲,才繼續道:“不過這可憐瑪ོ麗ོ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消失后父親去查了才知道,這小子欠下不少賭債。一直找不到人,大概是想辦法偷渡到國外繼續躲債了。”
對此,杰森倒是頗為理解地一咧嘴:“有時候被賭債逼得狠了,確實是什麼都顧不上,先保命再說嘛。”
“確實。那小子是個生手,不像慣偷,所以有的沒的胡亂卷了一氣,也沒偷走多少值錢貨。我父親原本是懶得計較的,只是后來檢查時發現一位摯友請他保管的一本筆記也一并不見了。”路從白也跟著提了嘴角,眼底卻只有淡漠的笑意,“雖然我父親嘴里不說,但那位摯友早逝,筆記是唯一的念想,肯定盼著找回來。這幾年他身體越來越差,更是總覺得沒保管好,心里有愧。所以我這做兒子的就想幫他了卻了這個心愿。”
這一段要是讓顧繁星在場聽見,肯定要感嘆一番。
論編故事的能力,她和路從白比起來那真是甘拜下風。相比她當初用來忽悠大劉的那套說辭,路從白的這個故事不僅劇情更加曲折完整,人物形象塑造也真實立體,甚至還有主題立意用于引發情感共鳴!
杰森顯然也把這故事聽進去了,不自覺把嗓門抬高了些:“那本筆記要是和隕石相關,只要在圈里頭人手里經傳過幾次的,那我能打聽的線索就多了——”
“當然有關,是一本中國專家的隕石考察筆記。”路從白先是給出肯定的回答,描述了筆記的模樣,又大致復述了前幾頁的內容。
起先杰森還安安靜靜地聽了幾句,可聽著聽著,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掀眼皮,隨即哈哈大笑幾聲,心情極好地顯擺了一句中文:“路先生,我記得你們中國有句古話,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今天就用在你身上了!”
“沒想到你的中文還挺不錯。只是不知道這句話用在我身上,是什麼意思?”路從白故作不解地重新坐正,引他自己往下說。
“偶爾也和中國的買家打交道嘛,學了幾句。”杰森擺擺手,嘴上謙虛,眉毛卻揚得驕傲,笑說,“你說的那本筆記,我這兒有。”
“哦?這麼巧?”
見路從白一臉不信,杰森偏過頭對紅毛:“把貨拿來給路先生瞧瞧。”
“是。”紅毛應一句,轉進房間里,半分鐘后就將一個線圈記事本交到了路從白手里。
“路先生看看,這是不是你要找的那本筆記。”
杰森抽了口雪茄,半瞇著眼觀察路從白接過那本子后的神色,先是翻開時的一挑眉,隨即臉色一松,露出些許笑意,但合上時又難掩失望。
“怎麼?不是這本?”杰森問。
“內容對的上,但可惜這只是影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