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一生的許多奔赴,從來都是未知的迷途,即便重來一次,只要眼前所見并非絕對的死局,誰又能甘心早早退縮?
但路從白是不同的。
如果當初她沒有找上他,如果他沒有一眼認出她的手鏈,沒有答應帶她獵隕,甚至哪怕只是沒有愛上她,現在的一切會不會都全然不同?
他還會做著那個眾人眼里性情孤傲、獨來獨往的“隕石獵人”,他還能去翻譯許多關于隕石的外文資料,他還會把自己找到的隕石都捐給天文臺做研究,他還——
路從白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痛色閃過眼底,他一把再次擁緊她,俯身用力吻住了她的唇。
和邊陲小鎮那個溫柔而綿長的吻不同,兩人在絕望中感受著對方的氣息,顧繁星如同一個溺水者緊緊攀住路從白的肩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忘卻言語,不念舊事,不問對錯,只不過是抵死訣別的一吻。
死在彼此懷里,也死在彼此的吻里。
而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顧繁星卻感到有一縷風吹過了耳畔……
第六十八章 當星辰傾覆(1)
重回懷海,恍若隔世之感油然而生,與沙漠的死寂相比,城市華燈初上的喧囂在顧繁星眼中也變得十分可愛。
那晚昏迷前她感到的風并非錯覺,路從白當機立斷背起她迎著風的方向一路疾趕。
路從白的方向感確實不同尋常,起風時兩人距離“捺洛迦”的邊界就只有不到五公里的路程,因此在日出之前,兩人就被晏澤和老石組織進沙漠的救援隊發現了。
于是等顧繁星再醒來時,人已經在醫院里躺著了。
她和路從白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脫水癥狀,休養了兩周才出院回程。
老石也隨他們一起離開了自己逃避十年的小客棧,來到了這座大都市。
關于那件事的幕后老板,老石幾乎一無所知,茫茫人海,讓他靠去認尋一張十年未見的臉來找到那個替老板辦事跑腿的男人,也不切實際。
加之,當年顧一言的失蹤也只是被當做考察意外處理,所以路從白安排老石暫時在酒店落腳,至于之后要怎麼收集到足夠的證據令警方在時隔多年后還能以刑事案立案偵查,一切都還需從長計議。
從酒店出來,與他們同行回來的晏澤就嚷嚷著要涮一頓火鍋,慶賀兩人不僅置之死地而后生,還成功找到了顧父的遺物與隕星。
按顧繁星原本的性子定是只想安安靜靜吃一頓飯,然后躺在久違的軟床上好好睡個踏實覺。但這次死里逃生后,她卻忽然沒以前那麼排斥鬧騰的事兒了,因為這種鬧騰似乎才更讓人感到生命的鮮活。
正巧別墅冰箱里也沒什麼可吃的東西了,于是兩票對一票,三人去超市采購了火鍋底料和食材,一番折騰下來,等路從白把車停進車庫已經將近晚上八點了。
“我和你們說這牌子的麻辣鍋底料夠勁的!不過你們現在的身體是不是還不太合適吃辣的啊?或者整個鴛——”最先下車的晏澤興沖沖地從后備箱里左手一袋右手一包地把東西拎出來,可才轉過身,就被一輛開到別墅前的轎車前燈給閃到了眼。
“哎?這麼晚了老路你還有客人啊?除了我居然有人還有人愿意來這兒找你——”
從副駕駛位下來的顧繁星聽著他帶笑的擠兌聲,走到他身邊時才看清那是輛保養得極好的商務車,看樣子應該價值不菲。
“等等……這車有點兒眼熟……”那車往邊兒上一倒停穩,晏澤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接著居然把提出來的東西一股腦全放回了后備箱里。
“你這是做什麼?”顧繁星不解。
晏澤緊張兮兮地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這好像是老路他爸的車啊。”
那也不至于是這種反應吧?這頭顧繁星白了他一眼,那邊路從白的父親路振山已經從商務車上下來了,為他開門的中年男人就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趨地走近車庫。
“伯父好啊。”晏澤干笑著打了個招呼,“來看老路啊?”
“嗯,今天應酬完順路,就過來看看。”路振山向他頷首示意,面色淡淡,好像真的只有順路時才會想起要來兒子的住處瞧一眼。
“那真是太巧了,我們剛回來!”晏澤應著頭皮往下接話,眼角余光瞥見路從白終于推門下車了,兩三步走過去拉過他的手一拍,就要撤退,“老路你停車就是墨跡。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一家人嘮嗑了,先走了——”
“我讓老吳送送你吧。”路振山說著,側頭看向身后。
“不用不用!吳叔是您助理,怎麼能給我做司機呢?我正好想夜跑,這郊區空氣不錯,空氣不錯——”晏澤忙不迭推拒,兩條胳膊往身側一擺,就做著慢跑的動作直接溜了。
好在路從白已經走到顧繁星身邊,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才看向路振山,父子倆的語氣是如出一轍的冷淡:“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