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時的宋霧,面對著家境優越,長相姣好的言歲,她只敢偷偷嫉妒,那種一種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小女孩心思。
宋霧,自卑敏感到只敢偷偷仰望。
那天,懶懶的陽光打在了言歲的發梢上,言歲百無聊賴的翻著厚重的筆記。她手撐著下巴,開始低低的打量起宋霧來。
良久,言歲笑著說,"宋老師,其實你挺好看的。"
咯噔一聲。
宋霧手里的筆緊了緊,她默默的將手里剛寫完的文章遞了過去,然后羞赧地笑了笑,"我……不好看的。"
從小到大,宋霧都是一路平平穩穩地走過來,在她刻板的父親眼里。漂亮美麗這樣的詞是一種恥辱。
理所應當的,宋霧不敢漂亮,從里到外,她都是最普通的那類人。
更不敢奢求美好。
而言歲不一樣,她打小就是當公主一樣寵的女孩,就連發梢都是精致的,衣柜里更是有宋霧觸不可及的公主裙。
言歲將手里的書合上,眼睛笑成月牙狀,"宋老師,我給你化個妝吧?"
宋霧沒有拒絕。
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會真正排斥美麗。
先是打底,再是描眉,最后簡單的擦了層口紅。
言歲打量了宋霧許久,卻總覺得差點什麼,她笑著將宋霧的眼鏡取了下來,笑著說,"宋老師不戴眼鏡真的很好看。"
可就在脫離的眼鏡的那一秒,宋霧只覺得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起來。
眼里只有那女孩燦爛的笑容。
像言歲這樣的女孩,誰會不愛呢,別說容燼了,連她都覺得言歲美好的過分了。
宋霧坐在梳妝鏡前,就算隔著蒙蒙的障礙,她依舊能窺到自己臉上的妝,突然旁邊的女孩歪了歪頭,聲音含著雀躍,"容燼!"
宋霧的眼睛下意識地垂了下來,她雙手茫然地撐著椅子,眼睛慌亂地掃著四周,卻沒看到眼鏡。
言歲搖著輪椅,走向了容燼,巧笑倩兮地說,"你看看宋老師好不好看?"
當視覺受阻礙時,其他的感官將無限的擴大。
譬如現在,宋霧清晰的感受到那人的視線。
那人不過是匆匆的一瞥,便移開了目光,再為了順著言歲的心意,笑著說,"好看。"
他說這句"好看"時,望著的卻不是宋霧。
可是,就是那麼短短的一瞥。宋霧心里卻有一絲期待,可隨著那聲敷衍的"好看",那股期待煙消云散。
也是,或許容燼連她姓甚名誰都記不住吧。
宋霧手指在桌子上摸著,摸到了眼鏡框的塑膠腿時,宛若像抓住了救星一般,她利落的戴好眼鏡。
眼前的所有立馬變得清晰起來,也將她那一點點不為人知的隱秘打消。
她埋著頭從他們面前走過,手忙腳亂的鉆進了衛生間,用盡一切力氣將臉上的東西洗掉。
再抬頭的時候,她又恢復了那樸素的樣子。
可,她很輕松。
從一開始,她就不該惦記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哪怕是那男人的匆匆一瞥。
她都不能肖想。
宋霧從衛生間走了出來,沉默的收拾好課本準備離開,就在剛剛抬腳踏出大門時。
一個清冽的嗓音叫住了她。
"宋老師。"
容燼長身玉立,靠在走廊的墻壁上,面容隱隱有些憔悴,眼底一片青灰。
走廊上空氣稀薄,看來,他抽了不少煙。
男人掐滅了手里的煙頭,說了句"抱歉",半晌過后才開口,"宋老師,其實言歲時日不多了。
"
宋霧微怔,手指又開始不自覺地搓捏著,指尖都發著涼意。
"我就是想拜托宋老師一件事,不用太對業績上心,隨著點言歲就好,她開心就好。"
宋霧不經意對上了容燼目光。她立馬垂下眼來,生怕眼神會說話,泄露了自己不可說的心思。
容燼并未發現宋霧的異常,道了謝后便打開了門,沖著里面的人,聲線柔和,"歲歲,晚上吃點什麼?"
門并未關緊,在外面佇立的宋霧,仍舊可以從縫里窺見里面的幸福。
其實,幾天前,宋霧就知道了。
那天是陰天,言歲興致很低,對學英語更是不太上心,因為潮濕的空氣會讓她傷口很疼。
言歲揉著身體,整個人耷拉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在紙上畫圈圈。
沒由來的,她悶悶的問,"宋老師,我是不是你學生中最不聰明的那個啊?"
宋霧正在埋著頭改她的聽寫。一直打叉的紅筆微微一頓,她抬了抬眼鏡,"怎麼會這麼說?"
言歲垂喪著臉蛋,一向明媚的表情多了些愁緒,"看你改的作業就好啦,我沒有學習的天賦的。"
宋霧張了張口,卻不知道如果安慰。
她從小就沒什麼朋友,情商也不夠高,生怕自己說了什麼話又鬧的言歲不開心。
宋霧索性悶著頭繼續改作業,只是悶悶的解釋,"其實……你挺美好的。"
言歲似是沒有把那些話放在心上,無聊的掰弄著面前的筆盒,低低徐徐的說,"我只是智商不高,但我不傻。"
宋霧微怔,筆尖頓在紙上,沁出了一個紅圈圈。
言歲望著面前的彩筆,但顯然有些心不在焉,"其實我都知道,我或許只能活四五年,或者老天爺覺得我大智若愚,又讓我多活一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