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緩緩蹲了下去,手指捏著宋霧的臉,讓她看著自己。
"你懷了?"
宋霧心底的苦澀漸漸泛開,他不信,他依舊覺得她滿腹心機,就等著生孩子,再靠著孩子上位。
看到了吧,宋霧,你在他心里就這麼點分量。
宋霧沒有說話,嘴巴抿的很緊,頭被他掰著轉不過去,她只好移開了目光,不再看容燼一眼。
可容燼卻不依不饒的捏著,聲音寒如冰窖。"去醫院,打了。"
多殘忍。
心到底是有多黑的人,才能說出來這句話。
宋霧想流淚,卻發覺自己流不出來,只能腫著眼望著地面,依舊一聲不吭。
即便腳踝的傷口仍在泛著痛,胃里更是翻山蹈海的疼,就連她的臉,都快要被容燼捏僵了。
她全身上下,還有一處好肉麼?
宋霧垂著頭,干涸的唇瓣上下翕動,"容燼,你好好看看我吧。"
她右手無力的指了指自己的腿,上面不僅還留著車禍留下來的痕跡,更是有著剛才被碗劃過的觸目驚心的傷痕。
過了會兒,她又指了指自己的胃,"我這里,都快要爛了,你知道嗎?"
她現在只覺得自己渾身像是被拆解了一般,就連骨頭,她都覺得疼。
這輩子,她很少說過"疼"這個字,更是從未在容燼面前說過"不愿意"三個字。
只要是容燼想讓她去做的,她義不容辭的都去了。
有時候,她是懷疑過自己,容燼到底是想留住她這個人,還是說,想留住她這個工具。
當人淪為了工具,怎麼樣,都會不開心的吧。
她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呀。也是活生生,真實存在,有血有肉的一個人啊。
不是冷冰冰的機器,更不是他想要就來一炮,不想要就只能自己偷偷躲起來不惹他煩的發泄口。
她何嘗不想要被愛?
即使知道自己根本不配被容燼愛,也苦苦奢望了好多年,也耐心等待了好多年。
現在,愛她,她不奢求了,可是,不代表她連自尊心都要自己毀掉。
半晌過后,宋霧緩緩地說著,"容燼,求求你,饒過我吧。"
那些不堪受辱的日子,她真的過得好累。
就算讓她現在重新回到鄉下,當一個無知無畏的,每天可能都要想著如何才能填飽肚子的小女孩,她都愿意。
因為,她現在華麗又奢靡日子。換來的代價,太痛了。
容燼淡淡的睨著她臉上的神情,連一個細微的表情都沒有放過,可他情緒倒是沒怎麼波動。
只覺得宋霧幼稚的可笑。
明明是自己要換來現在的榮華富貴,卻又抱怨自己活的太過慘烈。
如果言歲不死,她壓根就沒有進入容氏的機會,一輩子當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英語家教,不是她那個環境頂好的配置麼?
說到底,她太過貪婪。
想要占據他身邊的位置,卻又不愿意承擔所要迎接的痛苦。
不過是,愚蠢且不自知罷了。
"宋霧,是你自己眼巴巴的要來的,現在想要退縮了,可沒人給你選擇的權力了。"
呵--
宋霧自嘲的笑了笑,眼睛望著地面上的液體,開始沉默了起來。
"宋霧,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那天是誰殺了言歲?"
空氣中的味道很難聞,可宋霧只能答非所問,"我沒懷,上次按時吃了藥。"
"好。"容燼不怒反笑,手指松了松,不再捏著她,像是覺得太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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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可以什麼都不說,繼續當你的縮頭烏龜,我也可以就這麼把你鎖一輩子,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話音剛落,容燼便再無一點逗留的意思,抬著腿就離開了溪庭。
宋霧只覺得他走得太快了,風都被他卷起來了,好冷。
她淡淡的想著,這一輩子都沒能說出來的話,能不能放在墓碑上好好紀念著。
讓工匠師傅們輕一點刻,因為,她活著的這一生,真的痛怕了。
想到這,宋霧莞爾,露了一個很難看的笑容,然后陷入了昏沉的夢里,很沉,很沉。
第四十九章 就
宋霧醒來的時候,正躺在床上,明明是快要到立夏了,可她還是覺得徹骨的冰冷。
她緩了會兒,起身后推開了房門。
整個大廳干凈又整潔,若不是腿上的傷口隱隱會泛起疼,她都要以為昨晚不過是大夢一場而已。
她瞥了眼溪庭的門,自嘲的挪開了目光。
五姨就站在廚房里,眼神有些不太正常,她像是想說點什麼,卻又不太好說出口。
宋霧勉強的笑了笑,然后伸手倒了杯水,眉眼淡淡的,"有話您就直說吧。"
五姨擔憂的走了過來,看著她瘦的臉都凹下去了,實在是不忍心,"太太,您應該去看看醫生。"
昨晚那次暴飲暴食,可不是一般的心里壓力造成的。
宋霧抿了口水,眼神晦暗不清。她只能沉悶的點點頭,"謝謝。"
緩了會兒,宋霧捏著水杯說著,"五姨,能幫我去看看宋青見嗎?你也知道,我現在的狀況……"
五姨連忙答允,立馬將熱粥盛在了保溫杯里,"太太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宋小姐的。
"
"那個,"宋霧停頓了會兒,又繼續說,"不過不要以我的名義送,就說是姐夫給她的。"
五姨點點頭,不再多問,帶著東西就匆匆的離開了溪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