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意覺得她的一顆心被人捏緊了,揉碎了,除了痛,什麼都不剩。
“夠了,宇文。”林秋意上前握住周文宇的手,強忍住眼淚說,“你走吧,我求你了,你走吧。”
周文宇在一片血色中深深的看了林秋意一眼,搖搖頭,手撐著地板,再一次爬起來,搖搖欲墜的站在沈黎風跟前,掙開林秋意握他的手,呈保護之姿。
固執得可憐。
沈黎風想到了林秋意離開梅灣村的那天早上,周文宇在他們車子后面追出去很遠。
鄉下的路崎嶇不平,又是泥巴又是石頭,并不好走,饒是在那兒土生土長的周文宇追得急了也免不得摔跤,但他摔倒之后立馬爬起來,頂著一身的塵土繼續追。
到后面,手肘摔破了,膝蓋摔破了,一身的狼狽,就是不肯放棄。
沈黎風認真的想過,如果那天林秋意哭著喊著要回去,他會讓司機停車,會允許林秋意和周文宇見上一面,好好的告別。
但林秋意沒有。
她只是假借睡覺,扒著窗戶流了一路的眼淚。
她從不輕易開口索要什麼,但有的人有的事一旦放進她心里,就是一輩子。
從一開始,沈黎風心里就跟明鏡似的,他清楚,周文宇就是橫亙在他和林秋意中間的絆腳石,這顆石頭不除,他們永遠沒有安寧之日。
沈黎風狠狠一腳踹在周文宇心口,把周文宇踹出去三米遠,嘔了一口鮮血之后,身子伏在地上,再起不來。
“宇文!”
林秋意朝著周文宇奔過去,在只隔著一步之遙的地方被沈黎風扯開,再去,再被扯開,她每上前一次,沈黎風就往周文宇身上落下一腳,再去一次,踹得更狠一分。
“你這個瘋子!沈黎風,你就是個瘋子!”林秋意撲向沈黎風,對著沈黎風又抓又打,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眼淚爬了滿臉,她問,“你怎麼不去死?你怎麼不死?”
沈黎風靜靜站著,漠然聽著,由林秋意發泄。臉上被指甲劃出來的血痕一道又一道,他卻像不知道疼似的,目光灼灼,望向陽臺上的菊花。
尚未入秋的天,陽臺的菊花已經盛開了,紛紅駭綠,花團錦簇,不失為一方美景。
他問孫覲,“被愛的人愛是什麼感覺?”
孫覲告訴他,“就比如,我喜歡嗑瓜子,她就為我種了滿院向日葵。”
沈黎風恨自己為什麼要多嘴問那麼一句。
愛是什麼感覺,和他有什麼關系?
如果沒有問,他在看見這滿陽臺的菊花時,只會氣憤林秋意偏愛這漫山遍野都能長的一點兒不稀奇的花,僅此而已。
但他問了。
再見時,就沒有辦法冷靜的自欺欺人。菊花也好,秋叢繞舍也好,一個個的,打算愛給誰看?
他們一定覺得那象征著他們的愛情,茂盛的,鮮妍的,即便此刻艱難,在黑暗中掙扎求生,終有一日是要綻放在陽光之下的。
他們一定是這樣想的吧。
可是,他偏不許呢。
沈黎風走上陽臺,把花盆里的菊花連根拔起,碾碎了花瓣,折斷了枝干,一盆接著一盆,一株接著一株。
花瓣散落一地,金燦燦的,留著余香。
林秋意有些明白為什麼花圈上總是綴著菊花了,這代表高潔風尚的花兒,的確是悲傷到了骨子里。
為什麼要喜歡它呢,她不明白。她也不明白,只是一段感情而已,沈黎風為什麼就容不下呢?
是不是非要她死了,這件事才能有個結局?
林秋意跪在周文宇旁邊,用手擦去周文宇臉上的血,聽著周文宇喉嚨間溢出來的嗚咽,不停的說,“沒關系,宇文,不要了,我們不要了。”
這一次,是林秋意說的,她不要了,花也好,其他的什麼也好,都不要了。
這個抉擇出口,林秋意隱隱懂得了周文宇上次放棄時的感覺。
心力交瘁,無能無力。
是真的想盡了一切辦法,做遍了所有嘗試,等到殊死一搏之際才發現不過是以卵擊石。自己粉身碎骨,對方不為所動。
哀莫大于心死,大約就是這樣了。
“可以送他去醫院了嗎?”林秋意懷里擁著周文宇,抬起頭,定定的看著沈黎風。
平靜得不可思議。
沈黎風或許是砸得累了,身子倚靠在欄桿上,呼吸急促,幾次三番都穩不下來,他盯著腳底下的花瓣,扯著薄唇直笑,漫不經心的說,“再等等。”
等什麼,等周文宇身上的血流干流凈,等著周文宇死。
林秋意雙手握成拳頭,指甲掐進了掌心,但她看著沈黎風的眸子,沒有丁點恨意,她心平氣和的一本正經的跟沈黎風道歉。
“我錯了,二哥。我收回之前的話,你不是強奸犯,那是我一時生氣說出來的氣話,只為了刺激你,讓你心里頭不好過……現在,我好好的說,在跟你的這些日子里,我有過快樂,在你身上,我得到過極致的快樂……”
林秋意閉了閉眼睛,唇角依然掛著柔軟的笑意,“真的,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快樂過。”
公寓里靜了好幾秒,而后才是沈黎風分辨不出喜怒的聲音,“把外套穿上。”
第52章 從那一刻起,沈黎風成了佛虔誠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