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意一步一步邁上通往二樓的木質樓梯,腳步放得很慢,看得出來她并不想往上走,但再怎麼不想,走得再怎麼慢,樓梯就那麼長,總有盡頭。走到樓梯最后一級,她回過身,和坐在客廳沙發上的沈黎風四目相對。
沈黎風笑著說,“別一副不情愿的樣子,我也只是想著你和杜行知下梯子時說得挺開心的,想聽聽你們說了什麼,也跟著開心開心罷了,又不是讓你幻想和我的未來,沒那麼難的。來,阿秋,你和杜行知說的什麼,一句不落的說給我聽。”
“什麼也沒說……”林秋意又一次解釋,“真的,他只數了數……”
沈黎風不聽林秋意的。
在沈黎風看來,林秋意笑得那麼開心,必然是杜行知說了讓她開心的事。他是真的好奇,這個無論他送什麼做什麼都難討得一副開心顏的人,杜行知究竟用什麼甜言蜜語哄得她心花怒放的。
林秋意深深吸一口氣,邁出了第一步,嘴里緩慢的吐出數字——“一……二……三……”
走到最底下的一級,她停步,看向沈黎風。
沈黎風翹著二郎腿,十指交叉了搭在膝蓋上,輕笑道,“繼續。”
林秋意頓了頓,毫不猶豫的轉身上樓。
十幾級樓梯,她上去了下來,下來了上去,不說話,不吭聲,像個機器人,只面無表情的重復著上下樓的動作。
一開始,沈黎風笑看著,漸漸的,臉上的笑容沒了,到后來,面沉如水,眸子里的怒火已在翻騰。
林秋意沒有抬頭,沒有看,自然是不知道。
當她又一次走下樓梯,準備轉身之際,沈黎風揚手摔了手中的茶盞。
上好的青花瓷,是沈黎風某次去景德鎮帶回來送給她的,她笑著接過,嘴里說著很喜歡,卻是轉頭就放進了儲物間,房門一鎖,拋之腦后,由它蒙塵,由它被遺忘,和其他沈黎風送給她的禮物沒有任何區別。
看著碎片,恍惚間總算記起來,那杯底題了一首紅豆,好像,是沈黎風親手題的,為了題字,還跟著那老師傅學了好幾天的功夫……
林秋意走過去,屈膝跪下,伸手去撿碎片,手還沒碰到,碎片被沈黎風一腳踢了飛出去老遠。
“我他媽的不要你跪!你跪有什麼用!撿這一堆破爛玩意兒有什麼用!好的時候不愿意看一眼,碎了又撿來做什麼?”沈黎風跪在林秋意對面,手指掐著林秋意的下巴,“你說啊,你他媽倒是說你和杜行知說了什麼!”
“他喝醉了。”林秋意抿唇,“真的,只是數了數。”
“那你說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說。”
“放你娘的屁!”沈黎風將林秋意一把拎起,“他說他要和你好好過,你他媽的說好,你他媽的說了好!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憑什麼!憑什麼你要說好!”
林秋意僵硬的笑了笑,“我想。”
想要答應杜行知,所以才說的好,想要過那樣的生活,所以才說了好。
不為什麼,不憑什麼,只是她想。
她被沈家被沈黎風為她打造的牢籠困了十多年,一輩子那麼短,能有多少個十幾年,她想選擇一回自己想要的人生,為什麼就不行,憑什麼就不行?
再怎麼貧窮,再怎麼卑微,出身再怎麼不好,他們再怎麼不待見,她也是個人啊,她想按照自己喜歡的樣子去活著,想嫁個自己還算喜歡的人,生個乖巧的孩子,然后家長里短,柴米油鹽醬醋茶平平淡淡的過完這輩子。
這樣,也不行嗎?
“果然。”沈黎風的眼神冷了,“你想給他生孩子。”
所以,一向對孩子避之唯恐不及的她才會伸出那雙金貴的手去抱別人家的孩子,看著那孩子時,眼神專注,溫柔得能溺死人。
她早就計劃了。
嫁給杜行知,為杜行知生孩子!
所有他得不到的柔情蜜意,她全部給了別人還不夠,就連孩子,他求了無數回,想了無數回,盼了無數回的孩子她都要給別人。
她怎麼敢有這樣的想法?
怎麼敢!
“你想死是嗎?那就死吧。”沈黎風說,“在這間別墅里,熬不過去的話,你就如愿,就可以死了。”
沈黎風的聲音太輕,太平淡,如風似霧,卻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亡靈,他死了,也不會讓別人好過。
“原本我打算好了,只要你愿意喝下那杯酒,我就原諒你的。哪怕……哪怕你拒絕我,我想著,既然你乖乖跟我回來了,有什麼怨什麼恨都過去了……”
林秋意拼命的掙扎起來,掙扎不過,手腳并用扣著樓梯扶手,不想被沈黎風控制。
可她那點力氣如何與沈黎風抗衡?
片刻的功夫就被沈黎風帶進臥室,甩到了床上。
臥室里的床,沙發,柜子,和渭水別墅一模一樣,就連床邊的那個保險柜也是。
保險柜打開,沈黎風從里面取出一個箱子。
箱子打開,一應用品俱全。
林秋意逃竄的動作突然停止了。
十九歲那年,為了讓她聽話,沈黎風讓人做了這個箱子,但只是打開給她看過,之后的年歲里,每次她要逃,想跑,觸及到了沈黎風底線的時候,沈黎風就會用箱子里的東西折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