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撲哧”一聲,小姑娘笑了,眼尾泛著紅,眸子里卻是笑意。
“你剛剛還說是勇敢的我揍了你的!”
棠越舟頓了頓,問:“那我哭?”
“不要,你哭的樣子可丑了!”
少年笑了起來。
姜星月站在原地,看著少年單薄的背影越來越遠,最后完全被夜色吞沒。
十七樓,公寓里。
棠越舟按了鈴聲,很快門被打開了,站在門口的許翠蔓滿臉驚愕,似乎沒有想到他還會回來。
一瞬過后,臉上堆起了笑容。
“小舟,你回來了啊!我和你爸很擔心你了!”
少年越過她,直接進了屋。
地面上的玻璃碎片還沒來得及清理,滿屋狼藉,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煙味,難聞至極。
許翠蔓尷尬的扯著嘴角笑:“媽媽還沒來得及打掃,你先坐在沙發上。”
棠越舟直接開了口,語氣冰冷,明顯的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我來這里,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的。”
許翠蔓手上的動作頓住,連臉上的假笑都維持不住了。
“你,你這是要和我斷絕關系?”
棠越舟望著眼前這張臉,發現不僅僅是虛偽,甚至還很可笑。
“斷絕關系?我們之間有什麼關系?”
“生下我把我丟了,又在我有利用價值的時候,把我找回去,在你眼里,我和你的關系,就是我要做你手中的棋子,甚至,還想榨干我身上所有有利益的地方。”
許翠蔓慌亂的搖頭,她想要伸手去拉少年的胳膊,卻被對方躲開了。
“想要我的腎,還想要我的獎學金,許翠蔓,你有什麼資格要這些!”
許翠蔓臉上的表情變了,她雙眼里布滿了瘋狂,聲音尖銳:“棠越舟,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給小巖捐腎了!”
“他可是你弟弟,是你弟弟,難道你想看著他死嗎!”
棠越舟不為所動,他的眸子里滿是陰鷙。
“我親生父親是誰?”
許翠蔓聞言,愣住了,隨后像是看到了什麼希望似的,道:“只要你答應給小巖捐腎,我就告訴你!否則,你這輩子也別想知道你親爸是誰!”
棠越舟深深的凝望了她一眼,嘲諷的笑了。
“你覺得我會有那麼在乎?”
他來問,不僅僅是想知道自己親生父親的下落,更多的是想看看這個親生母親會不會有點良知。
棠越舟轉身就要離開,突然,許翠蔓跪在了地上,一下子抱住了少年的右腿。
“小舟,媽媽求求你了,你救救你弟弟吧,你救救他吧!”
“你可憐可憐我,小巖他是我的命根子,他要是死了,我就活不了了!”
“我求求你,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我以后會加倍愛你,我會彌補你,媽媽會彌補你的!”
一聲一聲的哀求,最初聽的時候,心中會有強烈的疼痛,漸漸的已經開始麻木。
棠越舟用力的扯回了他的右腿,不再留戀絲毫。
許翠蔓跪坐在地上,滿臉淚痕。
她望著少年絕情的背影,突然大喊了一聲:“棠越舟,你親生父親有精神病啊!他是精神病啊!”
“你也是,你也會是精神病的!”
“家族遺傳,改變不了的,所以我才要把你丟了,留在身邊做什麼呢,只是個累贅!”
“誰會要一個隨時都有可能發病的累贅!”
少年猛地轉過身來,雙目猩紅,腳步踉蹌,拼命的搖著頭:“不是的,不是的,你在說謊!”
“你在騙我!”
不可能的,他怎麼可能會是精神病,他很健康,和姜星月一樣健康啊!
許翠蔓笑了,得意極了。
“你不信,就去查啊,去查,你父親叫做丁文祥,就住在海城的平巷,人人都知道,你拿著我的照片,我嫁給過他,所有人也都知道!”
“我知道丁文祥有精神病后,我就和他離婚了,他不要你,我也不會要你的,所以,我把你丟了,丟了!”
棠越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身后是許翠蔓瘋了的哀求,偶爾伴隨著幾句尖銳的辱罵。
他在夜色中,極力的尋著一個支撐。
然而,心里的那點小小的星火,經過兩個小時的車程后,在通過路人的帶領下,看到了坐在墻角滿身臟亂,瘋瘋傻傻的丁文祥時,星火熄滅了。
一切歸為黑暗,而他墜入了深淵。
再也不會看到黎明了。
他再也再也不可能觸碰明月了。
原來,他丑陋的不僅僅是命運,還有他充滿缺陷的身體。
他甚至在想,他的兩次尋死,是不是也是因為他病了。
因為,他有精神病,所以他懦弱,所以他偏激,所以他崇尚死亡!
所以,他和正常的健康的星星不一樣啊。
他靠近了那個瘋傻的男人,蹲下身瞧了一眼。
對方卻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拔腿就跑。
“別追我,別打我,別打我……”
棠越舟緩緩站起身來,身體搖晃,像是下一秒就會摔倒在地。
領路的路人好心問道:“年輕人,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要不要去醫院……”
話還沒說完,少年猛地推開了他的攙扶。
“不是,不是,我沒有不舒服,我很好,很好,不用去醫院!”
他不是精神病,不是的。
但靈魂深處有一個如閻羅般恐怖的聲音,在說:“棠越舟,你看,你是個精神病。
”
半晌后,少年抬起頭來,一步一步離開了。
他張口,聲音嘶啞低沉,夾著濃厚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