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或許是峰回路轉

　　“你和方執的朋友關系，已經好到這種程度了麼？”

　　溫儒景把手機扔在桌子上，往椅子里隨便一靠。

　　屏幕里的圖片上，楊予微長發娓娓墜落，漆黑如瀑布的頭發散開，漫漫飛舞。

　　黑色刺繡的裙子于光點里五彩斑斕，耳邊銀墜子閃亮，昏黃的星海耀在她肩頭。

　　一個耳綴碎鉆銀釘的年輕男人正低頭笑著逗她，個子很高，一直在微微彎腰去聽女孩講話。

　　忽略掉畫質，這幅偷拍的作品可以拿去參加比賽了，說不準還能拿個獎。

　　楊予微視網膜里有紅色的東西在突突地跳動，

　　“溫儒景，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們只是逢場作戲罷了。”

　　“楊予微，可我不想和你逢場作戲。”

　　溫儒景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了眼里的落寞。

　　楊予微聽完他的話，呼吸無法從肺部提起，突然有點被氣笑了。

　　“溫儒景，本來這場莫須有的婚禮就是我們之間的互相利用，怎麼被你說成愛而不得了呢？”

　　溫儒景張了張口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楊予微扭頭，看著窗外掩住月光的樅樹，它們的影子在夜色里濃黑如墨。

　　她突然覺得胸悶，如同喝了一杯冰檸檬汽水。

　　酸味在嗓子眼化開，涼氣和二氧化碳一塊沖進鼻腔，倏地濕潤眼眶。

　　“溫儒景，這本來就是一場交易。”

　　“對！”

　　男人以一種很輕松的方式笑了。

　　“那他和你也是一場交易呀，他把你玩的團團轉，甚至還讓你為了他開了個公司。這也是你愛而不得嗎？”

　　空氣中都有刀刃，讓人喘氣疼的慌。

　　他們兩個太過相似，都是強勢到不會讓對方半分。

　　“你王八蛋。”

　　她輕聲開口。

　　“他也是王八蛋，不然能把你留在這。”

　　…

　　楊予微不是一個愛喝酒的人，但她今天卻喝得有些醉了。

　　她在酒精的麻痹下給方執打了電話。

　　“是我，你喝酒了？”

　　男生擔心的話語從電話那頭傳來。

　　“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 沒有。”

　　楊予微否認，可對面的聲音讓人聽著有要落淚的沖動。

　　“我去接你。”

　　他溫和乖巧地同她說。

　　“我等你。”

　　過了一會兒，他又打電話過來，

　　“我快到了。”

　　聽到方執的聲音。

　　楊予微拉開易拉罐的扣環，把咖啡往嘴里灌。

　　“微微，對不起。”

　　他突然很難過，一低頭眼淚就出來了。

　　咖啡因會加速酒精吸收，喝了咖啡她會醉得更厲害。

　　大量的酒精和最后的咖啡讓她處于昏迷和清醒之間。

　　咖啡因誘導出腎上腺素強行把血液從心臟快速推到血管中，手心不停泛出的冷汗提醒著身體的不適。

　　在掌管諾大一個公司的時候，哪怕累到肺部燒灼，手臂酸痛。

　　雙腿僵硬得下一秒就要跌在地上都絕不會皺下眉頭的人。

　　在漫漫風雨里逼迫自己加速成長，一副咬著牙誓不罷休的女生，偏偏在這所謂的、無端細小的情緒下崩化。

　　“方執啊，我好累呀，我感覺我快撐不下去了。”

　　確實快撐不下去了，不止公司。

　　不止她。

　　不然她不會出此下策和溫儒景結婚。

　　…

　　方執步伐不停地走進長廊。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被她邀請來她的家里。

　　光線讓電梯這個封閉的空間里充斥著昏黃色的暖意，方執按下雋刻數字的圓鍵。

　　比頂燈亮一個階度的光輕輕盈滿那個鋼制的按鍵。

　　冬日的夜風暖熱退卻，徒留干凈的涼意，把用厚厚棉衣裹住的手臂吹出了小疙瘩。

　　楊予微的電話一直無人接聽，最后一條消息說明了在家里。

　　方執不是這座建筑的主人，無法把車停在這里，穿了一條不算長的街道才抵達此行目的地。

　　到了，那個自己來了多次卻不敢敲開的房子。

　　他很急促的想敲門，卻發現門只是虛掩著，根本沒上鎖。

　　靜寂的房間，沉睡在沙發上的女孩。

　　在黑色衣領的襯托下，楊予微的臉色看起來格外蒼白。

　　靠在那張皮質的沙發上，像是死了，又像是睡著了。

　　透過水汽漫布的擋風玻璃望去，那個面無表情的女生如同沉睡在1773年拉瓦錫發現的碳酸氣中，讓方執心臟驟縮。

　　他用手輕輕摸著她的臉，

　　“微微。”

　　楊予微睜開眼，沉默地端坐在那里，消瘦挺拔。

　　隨后，她握緊他的手笑起來，

　　“你來啦。”

　　他拉出沙發上疊好的薄毯，快步上前裹住女生。

　　方執調高空調溫度，

　　“還冷不冷？”

　　楊予微搖搖頭。

　　方執把裹著薄毯的楊予微抱進房間，他太害怕她著涼了。

　　看著她睡著了，方執退了出來。

　　桌子上還放著她喝剩下的酒，旁邊是一個最新款的手機。

　　方執把頭發捋上去，掃視了一圈房間。

　　客廳沒有開燈，亮光是從她自己的臥室傳遞出來的。

　　他站了一會，然后朝著臥室走去，開門的動作很輕，怕驚擾到也許已經睡下的人。

　　沒有人，整個屋子安靜得如同夜空。

　　從門框里擠出來的光，如同整個幽暗舞臺的一束光，落在他的身上。

　　方執輕輕推開門，就看到楊予微縮在床上睡的很不安穩。

　　他突然又想起，當年他們在一起時，她也是這副沒有安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