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確不了解朝中情況，可她心里明鏡似的，這是顏肅年最大的價值所在。

　　他把這東西掏出來，就相當于把整個顏家，都掏出來了。

　　“爹，你這……”

　　“是我應該做的。”

　　知道顏夕月要說什麼，顏肅年直接開口，把她的話打斷了。

　　他自顧自的繼續。

　　“朝堂風云變幻，波云詭譎，身為朝中人，本就是要隨時面對風險的，成則是從龍之功，敗則是滿盤皆輸，身在局中，誰都逃不過。咱們顏家，如今也到了這個關口，這是你的選擇，也是顏家的選擇。既然做了，就不遺余力。

　　夕月，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好爹，過去這些年，我沒有盡到一個做爹的責任。

　　就當是一種彌補吧。

　　放心，想做什麼就大膽的去做，你也好，王爺也好。不論發生什麼情況，你們身后，都還有我，還有顏家，還有祖宗積累下的人脈和底蘊。我不敢說可以為你們托住一切。但是，我會盡我所能，只希望你們不要拒絕，不要恨我。”

　　這一席話，顏肅年說的平靜，卻似乎用盡了他的力氣。

　　他定定的看著顏夕月，半晌都沒有再張口。

　　顏夕月抿了抿唇。

　　她知道，顏肅年是個重家族利益的人，他這麼籌謀，站在夜天極身邊，未必沒有為家族利益打算。

　　可她也承認，至少在這一瞬，顏肅年是真心想站在他們身邊的。

　　不顧一切，傾盡所有的真心。

　　顏夕月珍惜。

　　定定的看著顏肅年，顏夕月點頭，“我知道，不論如何，爹，謝謝你。”

　　“不用。”

　　顏肅年紅著眼睛，沖著顏夕月搖搖頭。

　　他們是父女，不必言謝，他欠了顏夕月的，更不必言謝，他為家族做了最優的選擇，自然也不必言謝。

　　“夕月，裕親王是個不錯的人，嫁給他之后，一心一意的過日子。

　　身在皇家，也許會有諸多的身不由己，前朝后宮，有些事情也無法避免。爹會盡力的不讓你受委屈，只是，有些事情真若到了那個地步，也不要太介懷。

　　凡事只要你和王爺的心在一塊，總有解決的辦法。

　　爹會盡力給你支撐。

　　爹不在了，還有夕亭，還有銀屏肚子里的孩子，你的弟弟，你不會孤單的。”

　　說著，顏肅年微微嘆了一口氣，他也沒瞞著。

　　看著顏夕月，他快速道。

　　“你大婚，我讓人去了岳州，把夕亭接回來了。這孩子，雖說不是咱們顏家的人，可他和夕晨一母同胞。我知道，因為蘇姨娘和夕晨的緣故，你大抵說不上喜歡他，可他只是個孩子，人不壞。我放下了，也接納他了，我不求你這能接納他，但你可以相信他。以后，他會對你好。”

　　顏夕亭什麼樣，其實顏夕月心里有數。

　　是個不錯的孩子。

　　加上年紀小，不懂得恩怨仇恨，顏夕亭并沒有被蘇姨娘帶歪。以后好好管教，不說平步青云，前程似錦，但至少能堂堂正正，是非分明。

　　這就挺好。

　　顏夕月沒把自己的指望，拴在一個還未長大的孩子身上。

　　但她也沒有到要向一個孩子發泄怨氣的地步。

　　看著顏肅年，顏夕月點頭，“我知道，只要他好好的，堂堂正正，光明磊落，那他就是顏家人，我不會責難苛待他。”

　　“好。”

　　對顏夕月，顏肅年很放心。

　　她所有的話，只要說出口，顏肅年就信。

　　能說的，顏肅年都已經說了，其實，還有一件事，他也想說，

　　可是他有些說不出口。

　　那日在牢里見霍清風，霍清風喊的話，到底是他心里的一根刺。顏夕月和夜天極好不容易走到今日，他不想把事情說出來，他怕會影響了他們。可是，不說的話，他也擔心有朝一日，夜天極知道了，會恨他，會牽連顏夕月。

　　這件事，他反反復復在心里想了很久，依舊猶豫。

　　“爹，你還有事？”

　　看著顏肅年難受糾結的模樣，顏夕月忍不住問了一聲。

　　淺淺的一句問，卻讓顏肅年臉色一白。

　　顏肅年看著顏夕月，眼神里，帶著一抹慌張。哪怕只是一閃而過，可顏夕月還是捕捉到了。

　　“爹，咱們之間，恨過怨過，也鬧過悔過。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事是不能拿到桌面上來說的呢？你要是有什麼事，不用顧忌，直接說就是了。你知道的，我娘的事，是我對你最大的怨。這都已經說開了，其他的，真的不必遮掩。”

　　“不一樣的。”

　　古氏人已經不在了，算是前塵往事。

　　而霍清風說的，雖是往事，卻牽扯余生，顏肅年心里怎麼能不慌？

　　緊緊的抿著唇，最終，顏肅年還是沒有開口。他搖了搖頭，像是能將所有的苦澀都甩開似的，他逐漸用力。

　　用手撐著桌子，顏肅年緩緩起身。

　　“罷了，不說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若真有事情被捅破的那一日，他來謝罪，他來懺悔，他來彌補。

　　眼下，什麼都不說，讓顏夕月歡歡喜喜的嫁給夜天極，讓兩個人幸幸福福，心無掛念的去做他們該做的事，大約就是最好的選擇。

　　“時候不早了，你歇著吧，早些睡，養好了身體，當個漂漂亮亮，幸幸福福的新娘子。”

　　“爹，你……”

　　“我沒事，我還有事沒做完，倒不下去。”

　　顏肅年說完笑笑，就轉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