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搭上老爺子的脈搏,洛依依便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路老爺子的情況,果然比在醫院的時候更糟糕了,必須馬上下針,一刻不能再耽誤了。
思及此,她自顧自地拿出針灸包,取出銀針,消毒,全然忘記路松還在身后站著。
路松一看她這架勢也有些驚訝,慌道:“洛先生,這就要施針了?”
洛依依驀地回神,回頭看著他點了點頭。
路松沉吟片刻,委婉地提出自己的疑惑,“洛先生,不用再深入了解一下我父親的病情嗎?”
言外之意,只摸脈就下針,過分草率了吧?
況且他們之前也不是沒看過中醫。即便是帝都的中醫大家,也都是從望聞問切開始的,上來就下針的,實在沒見過。
要不是打聽到洛濟世確實有些真本事,他這會兒恐怕都直接攆人了。
洛依依自然是知道他擔心什麼。但路老爺子的病情等不得了,她要是明日再來,恐怕都無力回天了。
但她不敢解釋太多,怕露出端倪,只沉聲道:“特例特辦!”
她目光堅定,言語從容:“先生若信我,一個月后看效果,若不信,我即刻就走。”
路松明顯被反將了一軍,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他宦海沉浮多年,什麼事沒經歷過?一個人什麼脾性,他只消一眼便能猜個大概。
可眼前這個洛濟世,眼神干凈澄澈,坦蕩得如同白紙,他倒猜不出她的底細了。
洛依依卻已經將消毒好的銀針重新收回針灸包,一副只要你不同意,我立刻就走的架勢。
路松還是第一次見到在他面前這樣硬氣的大夫。
要知道,在帝都,別人提到路家都要避諱的。
他深深地看著洛依依,銳利的眸光望進洛依依坦然自信的眼底,片刻后,妥協道:“先生勿怪,請!”
洛依依暗暗松了口氣,后背卻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要不是對自己的醫術足夠自信,面對路松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無形中的威壓,她怕是早就腿軟了。
像路家這樣的巨貴人家,什麼樣的醫生看不起?找到她基本就是最后的希望了。
看路家人對路老爺子的重視程度,她篤定,路松不會放棄這最后的機會,所以她才敢說那樣的話。
她穩了穩心神,重新抽出銀針消毒。然后在路老爺子頭頂幾處要害大穴下針。
她的手法極快,左右開弓,銀針不一會兒就扎了滿頭。
路松瞧得心驚膽戰,一顆心提到嗓子眼。
他還是第一次見有人能左右兩手同時下針、而且同樣嫻熟。
看著父親頭頂的銀針比頭發都多,路松緊張地握緊雙拳。
但他卻不敢出聲,他知道中醫下針需要聚精會神。尤其像洛先生這樣,兩手同時施針,更得集中精力。
洛依依此刻確實心無旁騖,眼里只有穴位,腦中都是針灸要點。
銀針下完后,她又伸出兩手,用食指和拇指捏住銀針快速捻轉,大約兩三分鐘后,又快速將銀針重提輕插,繼續捻轉。
這樣的動作持續了大約十分鐘,洛依依開始慢慢拔針,同樣是雙手操作。
路松一直提著一口氣,見她開始拔針,以為要結束了,結果一眨眼,洛依依又開始下針了。
速度極快,手法多變,又加上雙手操作,看得路松眼花繚亂,竟有種如夢似幻、不似現實的感覺。
終于,半個小時后,洛依依徹底停了下來。但還有許多銀針留置在老爺子的頭頂。
再看洛依依,她額頭上滲出細密的薄汗,兩只手微微顫抖,竟像是有些脫力。
路松的心還提在嗓子眼,想問又不敢開口,直到洛依依疲憊地問了句。
“有干燥的毛巾嗎?”
“有,稍等!”路松答應一聲,立刻將一旁的毛巾遞給她。
他這才發現,洛依依一雙白嫩的小手,竟然濕漉漉的,像洗過一般。
竟是汗濕的!
因為精神極度緊張,他一時也沒察覺,洛依依的聲音為何不再蒼老暗啞,所有的心神都在老爺子身上。
洛依依擦了手,見他緊張地盯著老爺子,重新啞著嗓子解釋道:“再過半小時,將這些針取下,這次針灸便算結束了。”
路松原本對洛依依并不抱有很大希望。但親眼看了她的針灸手法,確實大受震撼。
心里忍不住多了一絲期待,聽她說話,忙問道:“洛先生,這樣的治療需要幾次才能見效?”
洛依依知道他想問什麼,抬起頭笑了笑,安撫道:“我了解你們病人家屬迫切希望病人盡快好起來的心情。但老爺子身體十分虛弱,承受不住這樣高頻次的針灸治療。”
“這是何意?”路松疑惑皺眉。
“在老爺子醒來之前,不能再針灸了,剩下的需要通過服藥和膳食將養,等他的身體狀況有所穩定,會開始第二個療程的針灸治療。”
聽著洛依依的解釋,路松了然地點點頭。隨即猛然醒悟,驚訝道:“依先生的說法,我父親還能……醒過來?”
他幾乎不敢有這樣的念頭,在他看來,能維持住父親的性命,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洛依依卻十分肯定地告訴他,“當然,不但能醒過來,還能恢復五感、說話,甚至自主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