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絕大多數人,那只是個充斥著謊言的美麗標簽。
而那麼多人,無數的職業,卻為了這個似乎觸手可及的假象,透支著青春,埋葬了夢想,苦苦咬牙堅持著。
“組長可以沒有底線,我卻快要到極限了吧……”麥子小姐長長舒出一口氣。
看了眼店鋪前方的女孩,又望了眼店鋪后面的男人,她笑笑:“抱歉,難為你們聽我嘮叨這種事。很無聊吧?”
她的語氣仿佛釋然了,臉上卻逐漸呈現出一種灰敗的顏色。
“鬃狗們總是惡狠狠地盯著小白兔的寶藏。也許終有一天,他們會連它的尸體都不肯放過,分瓜兔子最后的價值吧。”
…
藺瀾萻一直沒有說話。
如果不能提供幫助,也沒法撫平她的傷痛,那麼,再多漂亮的安慰話語,唯一的作用——也不過是自欺欺人和自我感動罷了。
用他人的不幸反襯自己的良善,本就是極致的殘忍。
直到——
她聽到了最后這一句。
藺瀾萻睜了睜眼,下意識地便往另一頭的男人望去。
他坐在那頭,就那樣沉靜地喝著粥,似乎周遭陌生人的眼淚和痛苦跟他毫無關系。
然而當藺瀾萻看向他的時候,他也恰好抬起了頭,看到了她的眼神。
季晏迎著少女的目光望回去,表情卻沒什麼變化。這些跟他們又有什麼關系呢,他想。
正如那個女人自己都說了,相似的遭遇千千萬,你的勸慰又能有幾分價值?
他幾乎是刻意表現出了冷淡。
藺瀾萻抿了抿唇。
片刻,“您好。”
視野里忽然出現了一張畫紙,麥子小姐一怔。她仰起臉。
“給客人的禮物。”
美麗的店員唇瓣微彎,“還請以后多多光顧。”
禮、物?
女人愣愣地接過紙張,看一眼,目光就定住了,更加回不了神。
這是一幅…漫畫?
“很久很久以前——”
清泠泠的少女音語調平板地響起。
有一只兔子,折斷了一只耳朵,
它哭得很傷心,
后來,刺和鱗片從傷口里長出來,逐漸把兔子包裹,
小兔子慢慢變成了一條龍。
…
四宮格的鉛筆漫畫,顯得輕盈而童趣。
聽見這熟悉的「很久很久以前」的開場,女人居然沒忍住笑了。
她看向藺瀾萻。女孩的表情只一副:哦,我不過講了個童話罷了。
怎麼辦,好像有被可愛到!
嘴角的弧度漸漸揚起,她仔細地卷起畫紙:“這是你畫的嗎?好厲害!謝謝,我會多多光顧的。”
藺瀾萻一本正經地點頭:“那我該謝謝你才對。”
微微停頓,“客人買單嗎?”
客人:“……”
女人眨了下眼睛:“買的。”她正欲收起畫,下一瞬——
掌心的卷筒卻忽然被一雙修長的手抽走了。
季晏看著這幅「兔子和龍」,神色淡淡。
然后他掀了掀眼皮:“客人在哪兒高就?”
++
藺小萻:hello??
客人管誰叫客人?
第22章 越界
啊?
聽到問話的麥子小姐有些懵。
客人?怎麼這一位也是新來的店員嗎?
不同于之前遠遠的輕瞥,她此刻終于把目光落實到了他身上。
這一眼,又是驚!為!天!人!
一直安靜坐在門口自始至終沒出過聲的男人此刻就站在小店員的旁邊。
一身款式簡單的黑色西裝,她認不出牌子,但似乎和在這一圈上班的許多白領并無二致。并非刻意的打扮,可這人穿著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沉默內斂的俊美。
“您是……”麥子小姐訥訥開口,“店長?”
藺瀾萻:“……”哦。
有些人可能就是長了一張老板的臉。
季晏的語氣倒很平和:“我是她朋友。”
“噢噢噢。”麥子小姐有些拘謹,“‘高就’不敢當。我就在對面的酒店總部工作,廣告部的。”
藺瀾萻略一想,“是賀赫尤明大酒店。”她向季晏解釋:“國內少數的超星級酒店之一。它家很有名的。”
男人點頭:“原來是賀氏……”
他的語氣聽不出具體情緒,藺瀾萻也猜不出他打聽這個做什麼。眼見對面的客人已經付完款站起來,她也迅速回歸到她店員的角色。
“謝謝你們。我就先回了。”女人朝藺瀾萻笑了下,“下周見了。”
“反正我估計還是會加班的。”她自我調侃著,內心卻已經慢慢恢復了冷靜。
能在這個夜晚,走進這家店。
她覺得,自己或許還能再拯救一下。
“請慢走。”少女挺直脊背,微微朝她欠身。
與此同時,季晏漫不經心地點了下頭:“嗯,走好。”
藺瀾萻:“……”您客氣了。
真不拿自己當客人。
她扯了一下男人的西裝衣角。
季晏垂了垂眸,仿佛才注意到似的,把手里的畫遞了出去:“不好意思,差點忘了。”
女人神色珍惜地接過卷軸,再次朝他們道謝,然后身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夜晚的B城是零下的溫度。
冷風從空闊的長街另一頭刮過來,沒有清掃干凈的落葉被吹得飛起,在黑暗里仿若魅影。
藺瀾萻仍站在店門口。
對于那位客人的遭遇,她其實不知道作何感想。只是覺得,至少……
至少對方還有牽掛她的家人。
片刻,她慢吞吞地轉過身。卻看見正好站在光暈交界處的季晏,他抬頭望著夜色,一身清貴,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藺瀾萻差點又有一瞬的恍惚,以為他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