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灃道:“就算這件事情不是我們山東幫做的,他也依舊會懷疑我們。畢竟,柏杰生的河道航路受損,最大的受益者是我們山東幫。”
郎永冷笑:“那他又能怎麼樣?叫警署來抓我?大哥,當年幫袁總辦集資籌辦警署,我們山東幫也出了錢。”
郎灃也笑了。
郎永沉聲道:“一不做二不休。反正與柏杰生的梁子早就結下,不如讓他看看我們的手段。”
沒過多久,柏杰生的漢陽號撞在江岸上,推進器碎裂,導致數周運營中斷。
當晚,萬泰和號扭送了店里兩個老伙計去警署。據說是山東幫安插的釘子,一連鬧了大半個月,沸沸揚揚。
萬泰和號把自己的伙計細細清理了一遍后。作為回報,柏成坤率人沖了郎灃的馬車路線。
“給我砸!”
柏成坤揮手,伙計們舉著棍子榔頭一哄而上,郎灃拉貨的乘合馬車車輪應聲而碎。
柏成坤的動作很快,等到郎永咬牙切齒地趕到時,只剩下一地狼藉。
一輛乘合馬車的價格約是一艘小輪船的三分之二。柏成坤憋著氣,下了狠手,山東幫損失慘重。
郎永恨得把手里的書信攥成一團!
“好,你等著。”郎永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他把書信逐張撫平,“你們萬泰和號的米照既然過期了,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萬泰和號將販米利潤獨占幾年,本就惹得眾商號分外眼紅。如今山東幫跳出來與萬泰和號瓜分大米市場,眾商號見了,也紛紛下場。
一時間,華商在朝鮮市場大亂斗起來,山東幫與萬泰和號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下,打得不可開交,最終打起了價格戰。
第189章 漢陽號被軍艦撞翻
郎永剛把店門打開,就看見外面蹲著一個赤腳的黑臉漢子。
黑臉漢子等了很久,眉毛和額角掛了點水珠。見郎永出來,立刻用蹩腳的漢語大聲喊:
“少東家!柏成坤……”
郎永驚得差點跳起來,趕緊把黑臉漢子拉進店里。
“我的袖子。”黑臉漢子脫口而出朝鮮語。
郎永這才注意到他襤褸的衣服。他用流利的朝鮮語問:“讓你盯著柏成坤的店,有異常了?”
黑臉漢子也換回了母語:“說好的一個銀元,算不算數?”
“算數。”郎永爽快地遞給他一個銀元,那人眼睛亮了。
“柏成坤幫了趙管帶的大忙。趙管帶掉了清國老母親留下來的遺物,被柏成坤撿到,差人送了去,昨晚趙管帶親自上門致謝柏成坤。”
郎永酸溜溜地直了眼睛:“柏成坤有這麼好命?”
那人憨厚地說:“他運氣好。”
郎永覺得心口發堵。
他想了想,又問:“你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那人撓了撓頭,被扯壞的襤褸袖子滑下來,露出干柴的手腕:“昨晚聽趙管帶說,是個扳指。不值錢。”
值不值錢不重要。
郎永坐正了身子。
他的眼睛轉了轉,從腰上解下一個錢袋子,放在手里掂了掂,丟在桌上。
銀元和桌面發出清脆的撞擊聲,那黑臉漢子瞪大了眼睛,目光難以遏制地落在錢袋子上。
“這里面有五個銀元。”郎永打掉了黑臉漢子的手,“你幫我做件事。”
“您說。”
“趙管帶是個大孝子,和老母親感情深厚,無奈為國盡忠,遠赴海外,身邊只余老母親的扳指。”郎永緩慢地說,“這個故事,你給我傳出去。
做好了,另外再給你五個銀元。”
黑臉漢子倒吸一口氣:“十個銀元?”
郎永把錢袋子松開一些,露出里面雪亮的冷光。
漢子的黑臉都亮了。
他嘿嘿笑了幾聲,激動地搓了搓手:“您等我好消息。”
說完,一溜煙跑了。
過了幾天。
趙管帶的休沐日到了。
他走下軍艦,上了岸,和同僚們找了間茶館坐著,慢慢地飲茶。
手上的扳指亮在眾人面前。樣子不是多貴重,但顯然被精心保養過。
他身后的牛副管帶微妙地撇了撇嘴,小聲譏誚:“大孝子,呵。”
副官帶和管帶,雖然只差一個字,卻大不相同。
半年前,牛副官帶和張管帶同時競爭軍艦管帶一職。
張管帶更有心機一些,翻出個所謂老母親送的扳指日日帶著,「不小心」將「孝順」之名傳入督統耳中,入了督統的眼,拿下了管帶的職位。
“每每看到這枚扳指,我就想起家中老母。”張管帶借機在周千總面前表現,“我媽不容易。”
誰料,這一次周千總非但沒應和贊嘆。反而目光猶豫,臉色微沉,并未接話。
張管帶見了,心中一驚。
牛副管帶剛巧路過,忍不住擠兌:“如今已經傳開啦!張管帶大孝子,呵呵。”
說完,意味深長地看著張管帶白了臉色,才陰陽怪氣地笑了兩聲。
周千總竟然也沒有反駁,丟下一句話,起身離開了:
“小張,萬不可好大喜功。”
張管帶冷汗涔涔而下。
等張管帶知道如今自己「孝敬母親」的故事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的時候,氣得一連砸了三個杯子!
手下回稟張管帶,故事開始流傳的日子,正是他致謝柏成坤的第二天。
“柏成坤!”張管帶咬牙切齒,“你害我!”
手下勸慰:“小柏經理也是好心……”
“好心個屁!”張管帶痛罵,“他懂個屁!如今我這孝順之名沸沸揚揚,那些老家伙肯定以為我為了搏上位在給自己臉上貼金!千總今天警告了我,只怕督統已經對我有意見了!他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