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世欽靜了幾秒鐘,鄭重、感動又不安地說:“左編輯,我真的會謝。”
左佑佑正在喝水,差點噴在地上。
她趕緊擺手:“大恩不言謝,你要真想謝,就幫我催催海川君,要海川家族的史料。你跟他熟啊。”
姜世欽奇道:“你要海川家族史料做什麼?”
左佑佑一邊推箱子,一邊給姜世欽粗略地講了下剛剛的發現。
姜世欽立刻說:“這事包在我身上。”
“這事得催海川君,你不用勉強。”
“倒也不勉強。”姜世欽有些尷尬地扭動了一下身子,“那個,其實,海川君確實不太好拿授權。因為他出身于海川家族的旁支,而且太年輕了。”
“哦。”
姜世欽又說:“但是我不一樣,我奶奶是海川家族的正支,是海川會社社長的長女。”
左佑佑歡呼一聲,拖出一個箱子:“在這里!找到了!你的200本樣書!”她神采飛揚地回頭,“你說什麼?”
姜世欽重復。
“你說什麼?!”
姜世欽咳了一聲:“還記得我碩士就讀于東京大學嗎。因為我奶奶是海川會社的長公主。”
左佑佑這才真的呆若木雞。
“沒聽你提過?”
姜世欽不自然地轉過臉:“我是看你幫我大忙才告訴你的,你不要和別人說。”
左佑佑不由自主地問:“為什麼?”
姜世欽說:“不想讓別人覺得我靠家里。”
一道閃電突然劃過左佑佑的腦海,左佑佑想起莫名其妙掉到自己頭上的古琴譜孤本項目,孤本主人從美國「慕名而來」,點名給自己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菜鳥做?
“對,你幫了我很大忙,我奶奶非常感激你,就送了你一個項目。”姜世欽說。
送了一個項目。
左佑佑緩緩坐在快遞山上。
“你奶奶。”她如夢初醒,“會給女生開一千萬美金支票,讓她離你遠點嗎?”
姜世欽:“?”
姜世欽的關注點在于:“我還比不上一千萬美金?”
這樣的霸總發言要配上古早韓劇bgm才夠味。
直到姜世欽的樣書跟著物流車遠去,左佑佑都沒回過神。
左佑佑:我何德何能,誤入瑪麗蘇專區。
第二天。
拜體力勞動所賜,左佑佑睜開眼,感覺渾身肌肉酸痛,好像被人打過一頓。
手機在一旁堅持不懈地來電提醒。
左佑佑痛苦地呻吟一聲,在床上滾了兩圈,扯著被子裹住頭。
手機繼續催命連環。
左佑佑怒掀被子:“讓我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
看清來電顯示,她的怒氣迅速清零。
“海川跡部?”
海川跡部用口音濃重英語說:“左老師,我已經拿到了家族封存的史料。”
是個好消息,可海川跡部的聲音怎麼有些失落落魄?
“我……連夜買了機票飛過來,把史料的影印本當面給你。”
左佑佑吃了一驚,用英語問:“你已經在中國了?”
打「飛的」送材料?
華夏書林當然也經常有打飛的送材料的業務。但一般都是對上級,這種影印資料哪里值得海川君專門飛過來?
“是,我已經落地了。”海川跡部的聲音非常低落,“我在家族史料中看到些無法接受的內容。我想,我們當面聊聊會比較好。”
左佑佑心中了然。
在朝鮮半島戰亂中,海川亮拒絕被政治挾裹,堅持人性與本心,幫助華商回國。
因此,海川跡部推崇敬佩海川亮。
可惜,人是復雜的,人是多變的,人是矛盾的。
賬本中顯示,1939年海川亮利用柏杰生的商船,不知夾帶了什麼私貨,導致二人反目;岱石老人的日記更說明,海川亮涉嫌偷竊信陵缶。
海川跡部如今的低落,是否因為從史料中看見海川亮的另一面?
不僅僅是海川跡部。
就連左佑佑,也想撥開歷史的迷霧,走到海川亮面前,問問他。
為什麼?
史學是人學,而是人就有偏愛。
偏愛是人性。
人性怎麼能用道理來厘清?人性又怎能用政治簡單粗暴地框住?
在百年前,大動亂之際,究竟發生了什麼?
左佑佑發了個地址給海川跡部:“這個咖啡館,我現在就過去等你。”
海川跡部簡單地說:“好。”
第206章 失魂落魄的海川君
一個小時以后,左佑佑把冰美式推倒海川跡部面前。
他很日式地道了謝,心不在焉地喝了幾口。左佑佑的視線順著玻璃杯落在他下巴上冒出胡茬上。
海川跡部的眼下青黑濃重,看樣子整夜未眠。他從深藍色的公文包里拿出一疊影印的材料遞給左佑佑:“你先看一下吧。”
左佑佑翻了翻,材料都是些往來信件。因為海川亮在美國留學多年,他本人的信件以日文與英文為主。
此外,還有他人的信件?
左佑佑疑惑地看了海川跡部一眼。
海川跡部長嘆一口氣,搓了搓臉:“你看看就知道了。”說著,他灌了幾口黑咖啡。
左佑佑是啞巴日語水平,日常交流無能,但閱讀文獻沒太大問題。
她垂頭看了起來。
影印信件雖然模糊,但里面透出的信息量依舊驚人。
左佑佑心中有數。她打開自己的背包,拿出岱石老人日記與賬本的影印本,默默放在海川跡部面前。
海川跡部沉默閱讀。
幾個小時不知不覺過去。
“如何?”海川跡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