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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逢西醒來時,鼻腔充斥著刺鼻的消毒水味。
他費力睜開眼,從病床上坐起來。
渾身酸痛。
看著自己手背上的輸液管,眉頭微不可察皺了下,剛要伸手拔掉,那道輕輕的聲音響起。
“別動。”
沈逢西一頓,抬頭看到了孟瓊,就坐在他病床正對面的椅子上,大衣外套被搭在一側,身上那件杏色毛衫將她襯托得更加秀氣,眉眼溫和。
險些讓沈逢西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你燒得厲害,消炎藥可能還要再輸一會兒,先別動了。”
沈逢西喉嚨干澀,薄唇輕抿。
“你怎麼沒走?”
他問出這句話,實際上多少帶著點希冀。
但孟瓊只是如實說:“的確要走來著,被護士攔下了。”
孟瓊看到他暈倒后,原本是想叫家庭醫生。但她沒有電話,從別墅到門崗的位置也要好幾分鐘,索性直接打了救護車的電話。
她不喜歡來醫院這種地方,聞到消毒水的味道就會無意識頭疼,剛才送完沈逢西就要走,卻被護士攔住說患者身邊最好不要離人。
原來是這樣。
沈逢西沒開口,沉默著點了下頭。
氣氛有些凝固。
“我已經通知過趙助了,他很快就會來。”孟瓊偏頭,恰好看到門外有買完飯回病房的病患陪床,停頓了兩秒,溫聲問他,“有什麼想吃的嗎?我給你帶些上來。”
“都可以。”
沈逢西的聲音依舊發啞。
醫院樓下有食堂和一些賣速食的攤販,沈逢西平時吃飯并不挑剔,在悉尼那三年也都是什麼東西讓孟瓊嘗鮮之后,自己再接著吃完。
現在生著病,孟瓊就暫時只給他買了些白粥。
上樓后,沈逢西的第一個吊瓶正好空了,小護士在替他換第二個,踮起腳摘下瓶子,耳朵根有些紅,不敢抬頭看他。
“這個等下快空了摁鈴叫我就可以……”聲音細如蚊蠅。
孟瓊記得,許幼晚好像就是這種乖巧嬌嫩的女孩。
可沈逢西卻看都沒看她一眼,神情寡淡,頷首以示知道了,微微側眸,在看到門口站著的她后,視線中一閃而過些不易察覺的情緒,然后輕咳了一聲。
“買了什麼?”
比剛才那副冷漠的樣子多了幾分……病氣。
小護士看見孟瓊,先是一愣,然后連忙走出去。
“熱粥。”孟瓊回答。
沈逢西要坐起來,帶著針管的手卻有些使不上力氣。
他的手修長,手背上清晰落下些不知何時出現的紅痕,再配上那根長針管子,真看上去有些嚴重。
平日里都是淡漠冷厲慣了,哪見過他這副樣子。
看來是真的沒力氣。
“我來吧。”
孟瓊走到病床邊,彎腰去幫他去調節靠背的高度,緩緩升起來。
這個點屋外的陽光正好,如幾縷光柱直射進來,打在孟瓊的眼睫和挺翹的鼻尖,她似乎是覺得有些晃眼,朝他的方向偏移了些,替他調節扶手。
「咯吱咯吱」,扶手搖上去的動靜不小。
兩人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靠近。
液體輸進血管再流到體內,有那麼一瞬間,沈逢西的中指不受控制顫了下,看著她近在咫尺的面龐,喉結輕輕滾動。
就在這時,門外一人打破氛圍。
“我看看是誰發個燒還把兩條胳膊也給燒斷了,連動都動不了,連調個靠背也需要人幫。”
孟瓊順著聲音看過去。
“陳醫生。”
陳知易將圓珠筆重新夾到大褂兜口的位置,關上門走進來,從抽屜中拿出了不知被誰放進去的電動遙控器,將沈逢西床的靠背緩緩升起來。
沈逢西看他的眼神很冷。
“你怎麼來了?”
“在樓上會診,聽說你進來了,特意抽空過來看望你一眼。”
“既然,陳醫生來了,那我就先走了。”孟瓊朝陳知易點了下頭,走到凳椅上拿走包,沈逢西看著她的背影淡淡出聲:“抱歉,今天陪不了你去拿離婚證。”
“沒關系,你好好休息。”
孟瓊聲音輕輕的,“離婚證不急,等你出院之后再去拿也不晚。”
沈逢西聽完這句話,得沉默了足有將近半分鐘,有些意外的,他低聲問:“什麼叫也不晚?”
“冷靜期后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去拿離婚證。所以不晚,等你修養好后我們再約個時間去拿就可以。”
孟瓊走了,還在病床上的沈逢西不動了。
眸色沉得厲害,興許是沾染上了病氣,更襯得人冷淡,整個人都繃著股勁兒,任誰都能看出來他現在氣壓很低。
所以,白洗了一早晨冷水澡。
“別告訴我你要在這躺一個月,我們醫院床位很緊張。”陳知易毫不客氣發話,剛想再將他靠背的位置往上調一調,方便他喝粥,卻見男人忽地伸手,十分流暢且迅速地搖下床邊扶手,重新躺了下去。
閉目,養神。
動作一氣呵成,根本沒看出來像是高燒到四十度的病人。
“……”
得,真能裝。
陳知易慢條斯理走到窗邊,漫不經意看向窗外孟瓊走出去的背影,淡淡道:“逃避不是辦法,你這樣下去——”
只見一輛黑色卡宴停在孟瓊身側。
主駕駛位的秦簡打開車門走下來,孟瓊不知朝她說了些什麼,秦簡一臉氣憤,忽然抬頭朝這個方向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