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時玄坐在莊綰方才的位子上,拿起桌上一堆色彩鮮明的窗花看了看,似不經意道:
“先生剪的小像栩栩如生,倒是這些個窗花有些差強人意”
吳庸手里剪的還是莊綰的小像,聞言,笑容淡淡的,頭也沒抬,“你想說什麼?”
霍時玄向來不是扭捏之人,直爽道:“先生對莊綰,除了把她當妹妹,還有沒有其他感情?”
說完,他補充了一句,“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我聽莊綰說起過先生,先生只在丞相府住了一年之久,換做是我,我可能不會為了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得罪皇帝”
他跟吳庸提了要娶莊綰為妻的事,吳庸的反應讓他不能不多慮。
他記得,吳庸第一反應是斥責他胡鬧,后來莊綰求他,他便直接說好,連考慮都沒有。
吳庸肯定知道他娶莊綰這事會有多危險。所以第一時間反對,可是,莊綰一開口,他便可以心甘情愿的承擔風險。
手里的小像剪完,吳庸放下銀剪刀,把剪好的小像遞給他。
“你既然敢把娶綰綰的事告訴我,那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
如今趙子御是皇帝,他的身份已經不是什麼需要避諱的禁忌,而且,這個男人,值得信任。
書房里,吳庸簡單扼要的提起了自己跟北燕的關系,跟丞相府的淵源,說完繼續道:
“我跟綰綰的感情,尋常人難以理解。與其說,當年我把她當妹妹,不如說她是我活下去的精神寄托,就像如今,她把我當成了她大哥的影子”
吳庸輕輕晃動著茶盞,視線停留在霍時玄手邊的小像上,笑容添著幾分復雜。
“那些年,我總會偷偷回京看她一眼,看見她就高興,就覺得再苦也值得,要說我對她沒有一絲男女之情,連我自己都不信,但是”
他抬頭對上霍時玄的目光,無比清醒道:“那只是早年間朦朧的感情”
當他把所有感情都聚集在她身上時,就容易生出不該有的心思。雖沒有血緣關系,但那是禁忌,不能與人言的孽緣。
稍微有一點念頭時,就被他掐滅了火光。因為他比誰都清醒,她是他的妹妹,也只能是他的妹妹。
何況,他這輩子,不配有感情,他大仇未報,未來生死不定,還是莫要禍害誰了。
霍時玄從震驚中回神,完全鎮定后,他起身給吳庸斟滿茶,跟著莊綰喊了一聲哥,誠懇的跟他道歉。
“哥,是我小人之心了,我錯了,對不住”
吳庸見他立刻道歉了,笑笑說沒事,話說開了,能聊的事就多了,霍時玄震駭他的身世,卻也沒繼續打聽,只問他今后有何打算。
吳庸慢慢把手里的茶喝完,神色有些飄乎。
“原本的打算,是在這里陪綰綰過年,再等你們完婚,然后回祁蒙山看看師父,最后回到邊境去”
北燕與大周的戰爭剛結束,雙方都在休整的階段。雖然大周勝了,但邊境必定是要派人駐守的,現在倒是無所謂。一旦等北燕休整好,勢必要派一個能壓得住場的人過去。
這個人,就目前的大周而言,曲佑天是最好的人選。
畢竟,曲佑天以兩箭射中敵軍軍旗,一箭射死敵軍將領扭轉戰局出名,在北燕人心中很有威懾,有他在,北燕不敢輕易進犯。
吳庸很欣賞曲佑天,同時,他也需要借助曲佑天除掉燕吉。
當初皇帝封賞的時候,他未要官職。因為等曲佑天駐守邊境的時候,他會去給曲佑天當軍師。
自然,這是最開始的打算。
“兩日前,皇上讓人給我送來消息,命我過完年速速回京,看他信中的意思,明年的科考,讓我擔任主審官”
主審官?
聽到這幾個字,霍時玄眼睛都亮了,他搓了搓雙手,目光期期的看著他。
“那......哥怎麼想的,去不去?”
吳庸嘆道:“本來是想找個理由推掉,但后來我想了想,你和綰綰的婚事,只靠著曲佑天一個人隱瞞還是危險,我同他一起去,總要安全些,出了事,我也能攔著,皇上還是給我幾分薄面的”
他的仇,不是一天兩天能報的,等曲佑天去邊境的時候再走不遲,他還有時間幫幫他們。
聽他這話,霍時玄感激不已,道謝之后,又搓著手道:“哥,能不能求你件事?”
吳庸詫異,“你說”
霍時玄問他認不認識謝謙,吳庸說認識。當初從京都趕來揚州的時候,他們是一路來的。
他對謝謙的印象還挺深,那小子,話特別多,一開口就是洋洋灑灑的長篇大論。
對了,好像聽說謝謙要考科舉……
思及此,吳庸若有所思的看向霍時玄,笑道:“你莫不是,想讓我給謝謙開個后門?讓他作弊走捷徑?”
聞言,霍時玄立刻搖頭道:“不不不,謝謙是個有氣節的,該走后門的走,不該走的不走,我若是讓你幫他作弊,他知道了鐵定跟我絕交”
他呼了口氣,頹然的往后靠了靠身子,俊顏難得染上幾分無力。
“謝謙科考絕對沒有問題,我是怕,皇帝因為他是我的朋友,從最開始就否定他的優秀,這對他不公平,還有老曲,他們兩現在都因為我擔著風險,我怕有一天,會害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