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拍地大哭起來,“毛磊啊,你死了也不得好死啊,不但腦袋摔的稀巴爛,身體也讓人弄的亂七八糟,都不知道五臟六腑還全不全了,冤枉啊,實在太冤枉了。”
歐陽道:“這位大姐,您還是趕緊起來吧,尸體從解剖室推出來之前都被沖洗過,地上難免有水,即便現在干了,蹭上了心里也不會舒服,您說是不是?”
“你也別嚇唬我……”大姐忙不迭地站了起來。
恰在這時,歐陽手一用力就把硬邦邦的尸體抬起來,露出了后背。
大姐毫無心理準備,嚇了一大跳,嘴里“嗷”地喊了一聲,隨即就瘋了,“你干啥,你想干啥?我弟弟已經那樣了,你還想干啥,打量著死人不知道疼是吧,我告訴你,我們毛家人還沒死絕呢。”
歐陽的視線落在死者右腿的腘窩(膝蓋后面的窩)處,那里果然出現了一片青紫。
向馳見歐陽沒有放下尸體的意思,知道她可能有了新的發現,便快步繞了過來。
他也一眼就看到了,問道:“不是尸斑嗎?”
歐陽搖頭,“應該不是。”
向馳道:“如果不是尸斑,死者的死因就存疑了對嗎?”
歐陽點點頭。
死者的兄弟問:“什麼意思?她是干啥的?”
馬卓研道:“她是我們法醫科的同事,剛才那句話的意思就是死者身上出現了新的證據,需要重新調查。”
“法醫?就她!”死者大姐驚訝地看著歐陽的臉,“我的天吶,她也……”
歐陽打斷了她的話,“因為傷不重,且皮膚表面沒有損傷,所以不解剖就看不出來,就像你磕了大腿一下,好幾天才看到淤青一樣。
但可以肯定的是,死者褲子上有對應的蹬踏痕,有照片為證。”
向馳道:“這個痕跡出現在這里確實可疑,那就再解剖一下,把它做實。”
可以設想,兩個人在樓頂站著,其中一個在后面踹了一腳……
死者大姐道:“你們是不是怕我們鬧,所以就故意說我弟弟被人殺死了。”
馬卓研怒道:“你覺得我們會怕你們鬧嗎?再說了,一旦確定了死者是被殺,他的尸體就暫時不能火化,日后案子破不了,你們就不鬧了?”
死者大姐啞口無言。
死者的父親給兒子使了個眼色,見兒子沒有反對,遂問道:“警官,我兒子確定是被殺嗎?”
“現在還不能確定,我們需要對這一處進行解剖,并展開走訪調查。”說到這里,歐陽見老頭眼見著又要激動起來了,趕緊補充一句,“那是廢棄的鋼鐵廠,一切情況都可能發生,我們警察不是神,沒辦法未卜先知,你就是告到京州,操作流程也都一樣,這是規矩,更是法律,不可能因為你們一家而改變。”
毛家一家無言以對,沮喪著離開了殯儀館。
解剖需要解凍,向馳、歐陽等人也一起回了警局。
法醫科辦公室。
歐陽向袁文濤匯報了認尸經過。
袁文濤沉吟片刻,“腘窩有挫傷,確實存疑,這件事你做得很對。”
韓珠道:“師父,現場我們都看了,樓頂的塵土很厚,死者的腳印很明顯,絕對沒有其他人的腳印。”
這也是他們在尸檢過程中忽略腘窩的重要的原因。
歐陽想了想,“師父,我想去現場看看。”
韓珠道:“我也去。”
歐陽原本提出了腘窩的問題,是他覺得不可能才忽略掉的,所以他很有一種證明自己判斷正確的欲望。
袁文濤大手一揮,“去吧,看看也好。”
腳印是痕檢科的事,兩個徒弟胡鬧也就罷了,袁文濤就不能去了。
歐陽和韓珠一起下了樓,剛到一樓,就見向馳和馬卓妍從辦公室里出來了。
馬卓研問:“你們要去殯儀館嗎?”
韓珠道:“我驗尸時除了紕漏,想去現場看看。”
馬卓研就看了向馳一眼。
向馳道:“我們也去,一起吧。”
韓珠摸了摸鼻子,“向組長也覺得死者死于被殺?”
向馳道:“看證據吧。”
四個人上了警車,一路疾馳,很快就到了廢棄的鋼鐵廠。
廠房占地面積不小,因為廢棄了好幾年,場院里長滿了荒草。
冬天草枯,沒有了維護的建筑早已泛黃,窗上的玻璃好一塊,破一塊,即便在晴朗的上午,也能感覺到這里的荒涼和悵惘。
歐陽下了車,感嘆道:“在這樣的環境里,確實容易產生紫砂的念頭。”
韓珠道:“只有懦弱的人才會紫砂。”
歐陽搖搖頭,但沒有反駁,跟在向馳身后,往鋼鐵廠里面走去。
自殺地點在宿舍樓下,一道白色人形印記和一大灘黑色血液在陽光的照耀下越發觸目驚心。
四個人在印記前站成了一排……
歐陽目測了尸體和建筑的距離——大概不到一米。
再往上看,四層樓,主體約十三米,樓頂有不足半米高的矮墻。
在死者的掉落軌跡上沒有任何障礙物。
加之解剖分析結果,死者死于紫砂確實沒有太大懸念。
四個人進了門廳。
樓里的腳印雜亂,深深淺淺都有。
韓珠解釋道:“報警人說,這里原來住過流浪漢,但因為霖江城的冬天比較陰冷,時間一到就都去收容所了。
”
重點腳印已經標出來了。
走廊和樓梯都有,尤其是樓梯,塵土極厚,布滿了上上下下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