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方圓問:“怎麼樣, 有發現嗎?”
袁文濤道:“暫時沒有。”
尹方圓不解:“暫時是什麼意思?”
經歷了毛磊案, 袁文濤更謹慎了一些:“死者摔倒時的挫傷還未顯現,化驗的部分還未交給檢驗科。”
尹方圓和向馳對視一眼,“家屬來了,要辦喪事,恐怕又要嘰嘰歪歪了。”
袁文濤道:“這個沒辦法,不然等別人發現了,我們就被動了。”
“這也是個問題。”尹方圓道,“那行,你們法醫跟家屬解釋一下吧。”
歐陽道:“師父,我去解釋。”
袁文濤脾氣不好,萬一話趕話嗆起來,大家都要吃掛落。
袁文濤道:“不用,你縫你的。”
歐陽堅持:“我馬上就好了,您把尸檢單子填好就行了。”
袁文濤笑了,“你個小丫頭片子,居然還監督上我了,行行行,你去,你去吧。”
他的話音剛落,門就被敲響了。
向馳開了門。
來人是解家人。
解遠的兒子說道:“怎麼樣,能把老爺子還給我們了嗎?”
“現在還不能,至少要明天上午。如果您那邊著急辦喪事,不妨先操辦著。”歐陽見死者的兒子眉毛一豎,趕緊把話頭搶在了前面,“現在是冬天,而且尸體會保存在冷凍柜里,完全不用擔心別的,您這麼著急做什麼?”
死者的兒子怒道:“做什麼,當然是入土為安!”
歐陽道:“我覺得入土為安不在這一天兩天,而是要確定他死于疾病,那樣的話他安心,你也安心。你說呢?”
她這話語氣平平,但正因為這樣,反而讓人琢磨出不少余味來。
死者兒子身后的女人拉了他一把,“有道理,喪事可以先辦著,不然萬一有點事,咱吃力不討好。
”
他便嘆了一聲,“嗐,這老東西,活著折騰人,死也不讓人安生!”
五六個人呼啦啦走了。
尹方圓道:“一看就不是孝順的,他走得這麼痛快未必是壞事。”
袁文濤附和道:“這樣的死法很幸福了,是有個福的。”
歐陽在心里笑了笑,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稀里糊涂地成了歐陽芮芮。
不害怕,不緊張,的確很幸福。
袁文濤又道:“其實,人家未必不孝,如果父親不能像父親,就不要要求兒子必須像兒子。”
尹方圓道:“老袁你可真敢說,人還在這兒躺著呢。”
袁文濤道:“我要是怕這個,早不做法醫了。”
歐陽也這麼認為,混賬兒子有,混賬父親更多。
二者往往是因果關系。
不過,提起這個,她想起了發生在十年后的連環殺人案——兇手的目標就是老年人。
兇手被捕后,曾經說過:人都有一死,或早或晚而已,人老了就該早點死,減輕社會負擔,所以我不是殺人,而是在造福社會。
兇手采用的手段很極端,每一具都在碎尸后,埋到了山間地頭,美其名曰‘塵歸塵土歸土’,快速回歸自然循環。
連環殺人犯在不斷學習后,作案手段也會不斷升級,那麼初始階段……
打住!
歐陽在心里搖搖頭,兇手刁嶺此時還是個十五六的孩子呢。
……
做好縫合,處理好解剖臺衛生,一干人回了警局。
吃完午飯,向馳把重案組的人叫到辦公室,將案情匯總了一下。
一,死者害怕西藥的副作用,迷戀保健品,不但花銷大,身體也狀況頻出。
二,因為第一點,死者和大兒子關系不睦,經常吵架。
三,經詢問,死者生前只是心率過快,沒有發現心肌梗死的征象。但前一晚和兒媳婦因吵過一架,動靜雖不太大,但隔壁鄰居聽到了。
四,確定沒有仇家。
五,老頭猝死時未發現目擊者。
向馳問:“大家怎麼說?”
方文景第一個發言:“那還怎麼說,法醫驗了是猝死,就是猝死唄。”
向馳皺皺眉頭,看向老李。
老李道:“從現有證據看,他殺的可能性小。冬天寒冷,老人走的很多。”
“我姥爺就是前年冬天走的,走得也挺快。”
“我們小區的老人走兩個了,一到晚上就唱大戲,歡送他們魂歸西天。”
丁維和王耀光一人一句。
向馳道:“好,既然沒有其他疑點,就先到這兒,等法醫有了確定的結果再說,散會。”
……
回到辦公室,歐陽沖了杯黑咖啡,順便給袁文濤泡了杯鐵觀音。
坐到椅子上,歐陽問道:“師父,慈安街一帶有人因為猝死報過警嗎?”
“沒有過。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送醫院還差不多。”袁文濤喝了口茶,“你就別瞎琢磨了,草木皆兵怎麼行?”
確實有點那個意思了。
歐陽自我檢討了一下。
師徒二人喝完茶,一起家去了。
……
第二天上班,檢驗科把結果遞了上來——死者沒有中毒。
師徒三人一起去了殯儀館。
尸體被重新放到解剖臺上,右肩、右大臂有淺淺地淤青顯現了出來。
袁文濤道:“更像是走到門口時忽然發病,臉、肩和手臂先后撞在磚墻上,而后他扶住磚墻往外走,在通道時再也無法堅持,扶著墻倒了下去。”
歐陽道:“后面有人推他一把也解釋得通。”
韓珠道:“你沒有證據。
”
歐陽想起了死者褲腿和氈鞋上的尿,但她自己就排除了——身體不舒服,尿到身上再正常不過。
袁文濤道:“按照歐陽這個懷疑法,我們法醫就是累死也忙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