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
沈清棠趕在昭和出聲之前,倉惶落下淚來,“殿下息怒,清棠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殿下,殿下要推清棠落水,是以躲得匆忙,這才不慎叫殿下掉了下去。”
眾人皆恍然,原來是推人不成,反叫人避開,這才落了水里。
反將一軍。
昭和先是怔愣,而后回過神來,愈發氣急敗壞,“你胡說什麼?!”
她何曾叫人這樣算計過,立馬要宮人去制住沈清棠,交由她發落。
宮人哪敢違逆公主的令。
只是手還未挨到沈清棠,就聽傳來泠泠一聲清喝,“干什麼?”
旁邊靠過來一艘船,甲板上長身玉立著兩人。其中一個,蕭然清舉,正是裴琮之。
他今日陪同陳國太子來澄湖詩會。
兩船相接,裴琮之徑直朝著沈清棠走了過去。
將掩面而泣的姑娘從宮人手中解救出來,溫柔輕攬進懷,再看昭和,眼里瞬間覆上一層寒霜。
語氣也低沉,“殿下這是做甚麼?不知臣的家眷何處得罪了殿下,殿下要叫宮人拿她?”
裴琮之曾為太子伴讀,昭和與他一同進過學,算起來也是舊識。
但不知為何,她總對這個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有些犯怵,輕易不敢招惹他。
如今長大了,他年紀輕輕,就一躍成了內閣重臣,其手段凌厲,可想而知。
昭和愈發怵他。
他這一番責問,平白叫她氣虛了半截,又見他身邊還陪著陳國太子——這是她未來夫婿。
沒有人想在自己未來夫婿面前這般狼狽,一時又是委屈又是氣急,紅著眼,指著沈清棠道:“她故意推我落水,我如何不能拿她?”
她不止要拿沈清棠,還要將她抓回宮中去問罪。
沈清棠一聽此言,連連搖頭,“沒有。”
她神色焦急,連忙辯解,“是……是殿下要推我,我躲開了,她自己就落了水里。”
“我真的沒有推殿下。”
說到最后,她眼里又落下淚來。西子捧心,貂蟬落淚,盈盈欲泫的模樣,當真嬌弱可憐。
誰會相信這樣羸弱的女子會推人落水?
昭和叫她這倒打一耙的一番話氣得火冒三丈,當即怒氣洶洶辯駁回去,“你胡說什麼?分明是你推我落的水!”
第136章 看穿
這盛氣凌人的模樣,和沈清棠的凄楚哀婉形成鮮明對比。
隔得遠的船皆竊竊私語。
看那模樣神情,很顯然,都更信沈清棠一些。
畢竟昭和是公主,誰也不會相信,沈清棠有這樣大的膽子敢推大梁堂堂嫡公主落水。
昭和當真是有口難辯,“真的是她推我落的水!你們為什麼不信我?”
裴琮之眉眼不動,端的一副公正模樣,“既然殿下說是內子推殿下落水,那總該有緣由。殿下不如說說,內子為何事要推殿下落水?”
昭和頓時啞口無言。
說什麼?
說她從前為了燕城爭風吃酷的那些事?
說她處心積慮謀害沈清棠不成,便生嫉恨,卻反叫她推落水中?
都說不得。
這船上還有陳國太子,她的未來夫婿。
她什麼都不能說,只能打碎牙生生將這冤枉往肚里吞。
陳國太子慕容值自是置身事外在旁看戲,他是隨使臣過來一起迎娶昭和公主的,順便也了解接觸一下這大梁的風土人情。
不想今日來這澄湖詩會,還有這等熱鬧可以看。
他對昭和這個嬌縱公主并沒什麼興趣,娶她也不過是為了兩國邦交,可難得見她這般吃癟,不由對那令她如此生怒的女子起了幾分興致。
只是那女子叫裴琮之護得好生周全,從他這個方向看過去,連相貌也瞧不見,只能隱隱看見她掩在衣袖下的手。
女子溫婉,分明素手柔荑,卻死死掐著虎口處。
原來那眼里盈出來的淚,是這般哭出來的。
可憐昭和萬事不知,委屈的都要哭了,老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沒有緣由,難不成是內子膽大妄為,平白生事去推殿下落水?”
裴琮之顯然一副袒護自家人的派頭,連沉沉看過來的眼里都凝著冷霜。
昭和張了張嘴,無從辯駁。
她到底是皇家嫡女,裴琮之不好強逼,點到即止,“既然殿下也覺著不是,那想必此事不過是一場誤會。殿下是一時不慎失足落了水,如今既已無事,那此事就此作罷。殿下還是快些回艙內換下濕衣最是要緊。”
這場糊涂官司眼看到此為止。
一直置身事外的慕容值卻陡然出來插上一嘴,“裴大人稍等。此乃裴大人家眷,雖是話里并無袒護,叫外人看著卻未免說裴大人護著自家人,有失偏頗。”
“不如這樣……”
慕容值看了眼狼狽的昭和,「好心」提議,“待昭和公主換了衣裳,我們同進宮去,向皇后娘娘稟明此事。皇后貴為國母,天下百姓皆是她的臣民,想必最為公允,也可堵這澄湖之上的悠悠眾口。”
他這話不無道理,這澄湖之上,都眼巴巴看著這場風波。
若是不能周全平息下來,明日滿上京城里就能傳得沸沸揚揚,不能休止。
更何況他是陳國太子,便是給他兩分薄面也該應允。
裴琮之垂眸去看懷里的沈清棠,她淚水漣漣,亦是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