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答應她的話——要讓那些害過她的人都得到應有的報應。
他一直記在心里,苦心籌謀到今日,終成定局。
出了勤政殿,裴子萋在外面等著他。
她如今已是貴妃,自是雍容華貴,端莊優雅,和從前那個在閨中吵鬧的小丫頭渾然不同。身邊也是數不清的內侍宮人跟著,眾星拱月一般。
她上前來,低聲喚裴琮之,“大哥哥。”
她有話與他說,去四下無人處。
“皇后有孕了。”裴子萋低著眸,眉眼里都是愁,“若是她生下了嫡子,我們阿晟就再沒有機會了。”
阿晟是她所生皇子的名。
沒有母親不想為自己的孩子籌謀。
何況她是貴妃,籌謀的是多少人惦記的太子之位。
裴琮之平靜看她,“那娘娘以為臣該如何?”
“哥哥幫幫我。”
裴子萋實在心急,同幼時一般,暗暗去扯他的衣袖,“哥哥幫我,便也是幫自己。哥哥可是阿晟的親舅舅啊!”
她想讓裴琮之助她弄掉皇后腹里的孩子。
曾經閨中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如今說起這要人性命的惡毒之語來竟是這般自然,輕飄飄就脫口而出。
第166章 抓回
“我知道大哥哥一定有法子可以幫我的。”
裴子萋如抓救命稻草,切切哀求,“我是因著哥哥才進宮里來的啊!大哥哥可不能不管我。”
當年她嫁進東宮,年紀尚小,懵懵懂懂不知事。
現在回過頭去看,焉能不明白,原來自己不過是他們玩弄權術的犧牲品。
裴琮之看她洞悉貪心的眸。
是何時?
她也被這宮里的權勢斗爭熏了眼,自己此前陷在怨恨糾纏里,脫不得身,竟忽視了她去。
輕輕一笑,將衣袖從裴子萋手里抽離,是了然于心的眸。
“臣明白了,娘娘不必憂心。”
得了允諾,裴子萋落下心來,又招手,讓嬤嬤將小皇子抱了過來。
她有心讓他與裴琮之親近。
他卻只略略看襁褓里一眼,有些敷衍的輕笑,“小皇子帶的很好,娘娘用心了。”
他格外生疏有別。
裴子萋神色不免有些懨懨,便想著通過沈清棠來拉近關系,因而親昵問一句,“清棠妹妹近日在忙些什麼?已是許久沒有進宮來了,阿晟都有些想她了。”
她瞧見裴琮之方還含笑溫潤的眉眼頃刻落下來,冷冽如冰霜。
裴子萋心里惴惴不安,連忙問,“清棠妹妹怎麼了?”
她對這個自幼一同在閨中長大的姐妹,還是有幾分從前的情誼的,也是真切關心她。
“她走了。”
裴琮之并不瞞她。
“妹妹走了?”裴子萋當真詫異,她當然知道裴琮之的「走了」是何意。
沈清棠又逃了。
她如今已是裴琮之的妻,此事板上釘釘,不能更改。
裴子萋也曾旁敲側擊的試探她,問詢她的意思,見她一副平靜淡然的模樣,還以為她自此歇了心思。
不曾想。
她尋著機會,竟又逃了去。
事到如今,裴子萋提著心,小心翼翼問裴琮之,“清棠妹妹她……哥哥還要尋回來嗎?”
自然要尋。
裴琮之斷然不會歇了這個心思。
只是她如今身在陳國,想要尋回來,談何容易。
裴琮之出宮回裴府。
進宮一遭,來回的馬車顛簸讓他胸口的箭傷溢出血來,他咬牙撐著,回府才支撐不住,頹然倒在圈椅里。
蒹葭白露連忙上前來為他換藥包扎。
打開血淋淋的縛帶,胸膛處一處深深的口子,觸目驚心。
那箭傷幾乎洞穿了他的胸膛。
他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堪堪撿了一條命回來。
止血療傷的藥粉撒上去,尖銳生痛的疼。
清俊的面上微微扭曲,額上滿是隱忍滲出來的冷汗。
這樣的時候,他還能想到嬤嬤懷里抱著的襁褓,又聯想起他夢里見到的那個眉眼與他有幾分相似的小姑娘。
鬼使神差的,他嘶啞著聲音問蒹葭白露,“她走時,當真沒有懷有身孕嗎?”
蒹葭白露驟然聽得這一問,面面相覷,不知如何作答。
她們也不知道。
所有人,都叫沈清棠誆騙住了。
若不是她最后留下了那封書信,她們都當真以為她流血落胎了去。
誰會起疑。
裴琮之問出口才覺得自己可笑。
她是那樣冷心冷血的一個人。無論如何也捂不暖她的心,又怎麼會甘愿懷上他的孩子。
不過是自己執念深重,臆想出來的幻影。
他只當那只是一個夢。
沈清棠也做了同樣的夢。
小小的姑娘,小小的手,過來輕輕牽她,微微一笑,頰邊兩個小小的梨渦。
她看著那有幾分熟悉的眉眼,忍不住蹙眉,“你是?”
這算問到了小姑娘,她有些苦惱地皺起眉,“我沒有名字。”
她沒來得及有名字,就消失在這世間了。
她拉著沈清棠的手,仰頭看她,“如果下次,我還能再見到你,你能給我取一個名字嗎?”
沈清棠看著她萬分熟悉的眉眼,有些恍惚,還沒來得及回答,眼前的小姑娘已漸漸消散了去。
她在一片虛無中轉身尋找,四下空蕩蕩。
這只是一個夢而已。
“姑娘!姑娘——”
有人在喚她。
沈清棠從夢中醒來,睜開眼,面前是孟紹焦急的臉色。
“我聽到馬蹄聲,有人追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