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不巧,正叫路過姜家門口的當事人聽見。
眼下裴琮之在學堂做夫子,那學堂與安濟坊靠得近,兩人住得又是隔壁,是避也避不過去的同進同出。
沈清棠到底是姑娘家,聽了這樣赤裸裸打趣的話,不由耳尖都羞紅了,忙忙低垂著頭,快步走過去。
身邊的裴琮之自是立即跟上來。
他分明瞧見姑娘羞紅的耳尖,卻只作未見,不解問她,“沈姑娘為何突然走這麼快?”
這一聲不大,卻是叫姜家院里的眾人都聽見。
王婆的聲音頓時息了。
沒多時,自姜家探了個富態的身子出來,瞧了瞧兩人,是一臉了然的神情。
再開口,也是打趣,“裴公子和沈姑娘回來了呀?”
街坊四鄰的,瞧見了自然得打聲招呼。
裴琮之格外儒雅有禮,頷首問好。
沈清棠也只能停下,轉身垂眉斂眸喚一聲「嬸子」。
兩人本就生的好,又都是這般有禮節好說話的性子,王婆看了愈發歡喜,笑得眼都瞇沒了。
翌日這風言風語自是傳得更盛。
傳到沈清棠耳里,她待裴琮之也有幾分尷尬,有心想回避。奈何周圍人皆有著撮合之意,是刻意將兩人往一處湊,無論如何也躲避不過。
眾人的閑言碎語猶如一張鋪天蓋地的網,不知何時已將她悄然網羅其中,等她察覺,已然是掙脫不掉了。
裴琮之眼見得沈清棠越來越沉默。
從前路上還會和他說話的姑娘,現下日日只低著頭,溫吞不語。
兩人走在一處,離他也是離得遠遠的,像隔了道跨不過的天塹。
是裴琮之先開口打破了平靜,“近日里的流言,給沈姑娘帶來困擾了嗎?”
他當真是個極溫和儒雅的公子,問出這樣的話來也是小心翼翼,細觀她的神色,害怕驚擾了她。
“沒有。”
沈清棠脫口而出,想了想,又黯淡垂下眸去,抿唇輕聲道:“有一點。”
流言蜚語能擾人,自然也能傷人。
她去別家藥房取藥的時候,有早就覬覦她美貌的人暗地里中傷她,“才退的親,轉頭就勾搭上旁的男人。說不定呀!是暗地里早就勾搭上了,瞧著溫溫柔柔的,底下說不準是怎樣的孟浪輕狂。”
說著,幾人哈哈大笑。
沈清棠隱在門外,將這些話皆聽進耳里。
這樣的人有一便有二。
傳得進她的耳里,自然也傳得進旁人本就窺視的眼中。
她實在有些困擾,也有些不知所措,遲疑良久,還是開口,“裴公子,我想我們往后還是分開些好。”
陵川是她的家。
她若想往后生活在這里,就不能無所顧忌,叫這流言蜚語所侵擾。
裴琮之看出她的顧忌,也不著急,只溫聲應下,“好,沈姑娘若是覺得困擾,那裴某往后便離沈姑娘遠些。之前給沈姑娘造成的困擾,還請沈姑娘不要介懷。”
第193章 出頭,下獄
他說到做到。
自這日后,果真離她離得遠遠的。
兩人同行一條路,避不過,他便開著院門,只等著沈清棠離開才出門。
夜里自有衙役輪著班過來送她,深巷里再沒有那個月下等她的身影。
沈清棠看著,自然也是悵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塊什麼。
人最怕的,就是習慣。
習慣了一個人的存在,習慣了他對你的好,然后又不得不舍棄,這是極難受的。
她需要時日重新改變習慣。
只是也好奇問衙役,“你們怎會來送我?”
裴琮之一走,他們便來,無縫銜接。
她原以為今夜要自己歸家去。
衙役也是坦誠,撓撓頭,徑直道:“學堂里的裴公子讓人遞了話來,說往后有事不好送姑娘,麻煩我們巡街時送一送,擔心姑娘走夜路不安全。”
竟也是他交代的。
處處細心,處處體貼,卻是攪得她心魂不寧。
沒有人受得了這樣的蠱惑。
相貌品行無一不出挑的翩翩公子,處心積慮,裝得溫潤如玉,又萬般溫柔多情。
她不是圣人,只是這滾滾紅塵里的一個俗人,毫無疑問陷進去。
只是仍在掙扎。
過幾日,沈清棠仍舊去藥房取藥。好巧不巧,那日暗里中傷她的人也在——是當地一家富商的公子。
他曾經求娶過沈清棠,被她拒絕。
如今見她被退親自是心中暢快,也有意過來招惹她,“聽說沈姑娘被退了親,真是可惜。這退了親的姑娘可是不好嫁人了呢!不如我發發慈悲,納了沈姑娘為妾,沈姑娘覺得如何?”
他刻意羞辱她。
曾經娶她為妻不肯,如今她被退親,有些臉面的人家娶回家為妻是再不可能的了,便以納妾為名來貶低嘲諷。
沈清棠并不搭理他,轉身便走。
未料這更激起那人的怒火,“公子我看上你是你幾世修來的福分,別給臉不要臉!”
他惱羞成怒,欲要過來拉扯沈清棠。手堪堪要落在她的肩頭,就叫人截下。
“是哪個不長眼的礙老子的事?”
這聲怒吼剛出,迎面便遭來人揍了一拳。火冒金星,連人也瞧不清了,踉蹌著身子就指著身邊的小廝。
“上啊!”
“敢打我,給我往死里揍!”
打他的人自然是裴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