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人餓死在家。
多少人在逃難路上被流寇山匪侵擾。
多少人的親屬家眷,被流寇山匪欺辱而亡!
即便這些事情都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可一路走來,見也見多了。
誰又能真的鐵石心腸,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飛狐將手中的麻袋高高揚起,他從里頭掏出銅板和碎銀,直接丟到高處,任由這些銀錢灑落到人群里。
叮呤咣啷的銅板落地,將軍府門外確實一片靜悄悄的。
沒有人去撿。
沒有人去撿!
“還我公道……”
“還我公道!”
“貪官污吏,不得好死……”
“貪官污吏,不得好死!”
剎那間,仿佛山河顛倒,日月換新,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加入到了行列當中。頓時構成了一副同仇敵愾的畫面。
百姓們齊聚將軍府門外討還公道的場景,頓時震懾住了在場的黑甲衛。
身穿黑甲的侍衛們,手拿刀劍,卻露出了無措彷徨的表情。
就連玄夜也愣在了原地。
“刁民!該死的刁民,滿口胡言!”
洪齊天氣急敗壞的從旁邊的黑甲衛手中奪過一柄長劍,指著方才煽動人心的青年男子冷聲道:“哪里來的野猢猻,竟然在此大放厥詞,還妄想污蔑本官!說話是要講證據的,你若在此繼續妖言惑眾,本官絕不饒你!”
洪齊天氣憤的模樣,像是恨不能直接沖過去將他殺之而后快。
玄夜見情況不對,立即抓住了洪齊天的手臂,將長劍奪了過來。
“義父,貴人還在里頭等著,您先進去,外頭的事情讓我來處理吧。”
說完,玄夜沒有給洪齊天辯駁的機會,直接叫來旁邊的黑甲衛,讓人們將洪齊天抬進了將軍府。
府門吱呀一聲緩緩關閉,將里外的人徹底隔絕。
“大人,怎麼辦吶?”
其中一個黑甲衛統領瞧見門外這群黑壓壓的百姓,頓時很苦惱,道:“這麼多人聚集在這里,若是出了亂子,只怕沒法交代。”
玄夜抿著唇沒說話,顯然也沒了注意。
“大人,咱們不如殺雞儆猴吧。”
那人低聲提議道:“這個漢子一看就是在胡說八道,搞不好是餓急了眼想要趁機訛詐些銀錢或者吃食,咱們直接把他抓了,處以極刑,看他們還敢不敢攀咬知府大人。”
“處以極刑?”
玄夜冷聲道:“難道你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接一刀把他砍死嗎?”
瞧見玄夜冷冰冰的眉眼,這人不再敢說話。
玄夜用眼神示意黑甲衛不要輕舉妄動,緊接著緩緩走上前,他的腳下不經意踩到兩枚銅板,于是他彎腰撿了起來。
玄夜指尖拿著銅板,放到嘴邊吹了吹上面的灰塵,眼皮緩緩抬起,薄唇輕啟。
“諸位。”
玄夜淡聲道:“青州縣地處貧瘠,大家有目共睹。如今在城南開的粥棚,都是李縣令和官府的差役們拿出來的私房錢建造的,大家吃過喝過,想必也能感受到我們的誠意。
今日既然有人愿意發善心,大可以借此宣揚自己的善行,沒必要將這些好事算到知府大人頭上。更何況所謂的賄銀之說,不過是一句空話,誰能證明?
好在知府大人向來寬仁,必定不會怪罪大家,諸位還請自行散去,若再鬧事,本將軍和這些黑甲衛絕不會手軟!”
玄夜的聲音不疾不徐,卻擲地有聲。
好些之前來湊熱鬧的百姓已經蠢蠢欲動,紛紛開始彎身低頭撿錢。
有一個人動了,其他的人自然也就沒什麼好顧慮的,紛紛開始搶奪銀錢。
唯有那些手里舉著血書橫幅的福安縣百姓,他們就好像一道矗立在此的大山似的,一動不動,以沉默反抗。
“咳咳……”
扮作老嫗模樣的明檀,忽然清了清嗓子,在人群里顯得格外明顯。
玄夜似有所查,下意識往人群里瞥了眼。
玄夜的目光落在那道佝僂的背影之上,緩緩凝起了眉頭。
他正發呆著。
先前站在房檐上的飛狐,忽然借力跳起來,飛掠人群,徑直攀上了人群后方的一棵大樹之上。
玄夜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過來。
“閣下既然做了好事,為何不露面?”
玄夜朝著飛狐的背影呼喊出聲,人們的注意力也瞬間被吸引了過去。
飛狐攀在樹枝上,冷笑一聲反問道:“大人方才說賄銀一事只是一句空話。那麼我想知道,你和這位知府大人是什麼關系?能否為他做擔保?”
玄夜想要追過去,卻被福安縣的百姓以及爭著搶著撿錢的人群阻攔,只能夾在人群里仰頭看向飛狐。
飛狐笑著問:“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玄夜在心里暗罵自己太過大意。
這個問題,輕易不能回答。
若讓眾人知道他和洪齊天的關系,憑借他叫他一聲義父,那麼在旁人眼里,他和洪齊天又有什麼分別?
不論他做出什麼擔保,旁人都不會信!
玄夜冷聲道:“閣下到底是什麼意思?若你有證據證明那些賄銀是給知府大人的,便直接拿出來就好,何必當著這麼多百姓的面故弄玄虛?莫非你以為你三言兩語的幾句話,就能顛倒黑白?
污蔑朝廷命官的罪名可不小,你可承擔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