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紀深拉門,落座,反鎖,一氣呵成,“回去。”
車經停街口,信號燈的燈牌下,何桑在打車,偶爾駛過一輛載了客的,她收回手,在唇邊呵氣取暖。
紅光下,她眼瞳似秋水,盈潤潤的,毫無攻擊性的明艷,綠燈亮起,她又格外清麗孤傲。
一個有無數面孔無數顏色的女人。
軟刀子氣人。
男人喜怒不明把玩手機,目光移向燈塔。
程洵刻意在附近減速,來回兜圈,也沒等來他喊停,反而被他察覺了玄機,“你是油太富裕嗎。”
程洵只好掉頭,加速駛離。
其實,何桑也看到他的車經過了,張揚氣派的紅旗L5,滿大街的車全部出動,也不超過五輛。
可看到歸看到,車不屬于她,人更不屬于。
記得有一次,她陪梁紀深去濱海出差,在一個水療會館,是私人客戶制,需要老客戶介紹,登記,否則入不了第一扇門。
梁紀深進去正好碰上熟人,把她忘在門口了,保安死活攔著她,不相信她是貴賓,外面下著瓢潑大雨,里面紙醉金迷,他近在咫尺,又隔著遙不可及的世俗。
那滋味,無異于給了她當頭一棒。
兩個世界,兩種未來。
梁紀深的人生,是何桑無論如何無法平等擁有的。
這一點現實,很扎她的心。
......
梁紀深突襲回了一趟老宅。
紀席蘭獨自坐在餐廳看電視,他脫了外套,交給保姆,“您挺悠閑。”
“我著急有用嗎,你爭氣嗎?”紀席蘭關了遙控,“梁遲徽天天在你父親面前獻殷勤,你父親也說他是大孝子,興許哪天姚文姬又上位了,我灰溜溜下堂了,誰讓我沒生個好兒子呢。”
“您不必擔心姚文姬。”男人在對面坐下,“您的賢惠,哪個女人比得上。”
“女人賢惠是演給男人的,姚文姬論手段當然不如我,我演得逼真。”
“演得了一輩子嗎。”
紀席蘭不屑,輕嗤,“大半輩子熬過來了,我露餡了嗎?”
“您演,我不干預。”梁紀深的慪火擺在明面了,“不要一而再挑釁我的底線。”
“你的底線是梁家的家產!”紀席蘭比他的火大,“其他可有可無。”
“您幫父親物色像翁瓊的女人,物色了誰,問過我的意見嗎。堂堂梁家的夫人,傳出去您要臉嗎?”
“放肆!”紀席蘭猛地一砸,陶瓷碗四分五裂,其中一塊磕在桌角,迸濺到梁紀深的下巴,瞬間剮出一縷血痕。
她始料未及,呆滯了一秒,繼續大聲,“你來興師問罪嗎?”
“我來提醒您。”他單手蹭掉血跡,佇立在那,“這是最后一回,再有下回,別怪我不孝。”
紀席蘭盯著他,“你威脅我。”
“我討厭您算計到我頭上,您無所謂臉面,我有所謂。”
和梁紀深不歡而散后,紀席蘭端了一杯牛奶去書房。
屋內焚著安神助眠的熏香,梁延章靠著椅背休息,眉團緊蹙,在糾結心事。
“延章,老三剛走。”紀席蘭放下牛奶,實話實說,“我打了他。”
梁延章立馬直起腰,“你們吵架了?”
“你平日疼愛他勝過老二,可他太不懂事了。”
“是為了何桑?”梁延章扶正椅子,“老三不滿我去劇院?”
大抵是難以啟齒,他退縮了,“我是懷念翁瓊,何桑又像她,我這把年紀了,老三不該誤會我,你們母子的地位是牢不可破的。”
紀席蘭笑著,“你對小何的心意和我對她心意是一樣的,大不了認作干女兒。”
梁延章沉吟不語。
干女兒。
他是不肯的。
紀席蘭倒是希望他的心思擱在何桑那兒。起碼,何桑僅僅是他緬懷翁瓊的替身,翻不出風浪,而姚文姬實打實有個優秀的兒子傍身,有前妻的名分,危險系數太高。
“延章,你別急,他倆的關系已經到頭了。我一直派人監視南海灣,老三養著姓宋的狐貍精,還養著她母親,小何心地善良,不是姓宋的對手,早晚會敗下陣。”
梁延章不認同她的做法,“老三都多大了,你怎麼能監視他呢?”
打火機的小轱轆發出咔嚓聲,他喜歡用塑料打火機,輕飄飄的,盡管并不符合他身份,“罷了——為一個小姑娘,父子不和睦,不劃算。”
第41章 一尸兩命
梁延章之后一段時間沒去過劇院了。
不止他,梁紀深也再未露面。
中海官網正式發布公告,梁紀深將擔任戰略委員會副委員,兼項目副總經理。
是近年來,最年輕的省企負責人。
黎珍說,要見他的同行排隊排到省外,連梁延章都得預約。
何桑登錄官網,首頁由高到低依次是高層簡介,他的照片位列第一排第二個,是集團的二把手。
在一眾五六十歲的老頭子中間,極為清爽耀眼。
雖然他資歷淺,履歷卻很漂亮,二十一歲畢業,二十四歲破格進入市檢,二十八歲評為十佳干部。
何桑忽然意識到,這個男人有太多太多過往,是她不了解的。
“梁紀深可是香餑餑了,多少老頭子眼巴巴攀親啊。”黎珍恨鐵不成鋼,“你傻不傻吶?管宋禾干嘛,好男人是搶來的,不是等來的。
他又沒結婚,你當什麼道德標兵啊!”
何桑平靜掛了電話,系上圍裙拖地。
她剛搬進新家,周宸買了家具和電器,怕她拒絕,人沒出現,委托安裝師傅送來的,何桑查詢了價格,一共八萬多,她湊個整數,給他轉賬了9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