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棠進內殿，皇后依舊在沉思，她的睫毛在燭光下有烏壓壓的陰影，掩蓋她真實的心思。

　　如棠半跪替她捶腿。

　　皇后微笑問道：“岐王特特要了你伺候孫夫人，可見你是個能干的。”

　　“岐王看重孫姑娘，隨手指了奴婢。”如棠笑道，“若那日太后跟前的是玉壺姐姐，指的便是玉壺姐姐，跟的是梧桐，便是梧桐了。”

　　和我無關，我小命要緊。

　　皇后斟酌道：“孫姑娘可知本宮和岐王的生意？”

　　側面打聽生意的事情。

　　總聽說做了生意，可也不見岐王來分紅，自己貿然開口不合適。

　　重要的是皇后如今缺銀子，剛進宮做什麼不要銀子？

　　如棠笑道：“奴婢沒聽孫姑娘說過，也沒聽岐王說過。每次岐王來見娘娘，總要遣走奴婢們。”

　　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玉壺和如棠對過口供。

　　皇后休想個個擊破。

　　更別想問出什麼有用的。

　　皇后見問不出，笑道：“明日本宮去御書房給皇上請安，你最知道皇上喜好，你說準備些什麼好？”

　　離開了一年多，皇后不知道柳如滟和燒火丫鬟的喜好，擔心元泓看出紕漏。

　　如棠道：“皇上什麼都不挑，最喜歡看娘娘吃。”

　　皇后笑道：“那麼你按照本宮平日的準備吧。”

　　兩人說得都滴水不漏。

　　“娘娘最愛的是辣子鹿肉，每次都要用許多，皇上也極愛這菜，皇上經常單獨賜娘娘。”如棠笑道，“每次見娘娘吃得高興，皇上也很開心。”

　　皇后面露難色，辣子？

　　江氏是江南人氏，最喜歡清淡，從小連帶皇后也喜歡清淡。

　　如今卻要吃辣的，這如何是好？

　　皇后眼眸一沉，自己受了這麼多罪，難道還怕什麼辣子。

若辣子都怕，自己還想什麼前程？

　　皇后道：“既然皇上喜歡，那麼就備下吧。”

　　如棠恭敬道：“奴婢遵命。”

　　次日，皇后選了煙霞銀底色的對襟羽紗衣裳，幾枝石青碧藤蘿圖樣的紐羅宮裙，比起元泓的填金刺繡薄羅長袍，顯得淡薄素了些。

　　皇后從食盒中取了細磁碟裝的辣子鹿肉，柔聲道：“皇上對著奏章許久，也該歇一歇啦。”

　　元泓放下奏章笑道：“你過來得正好，稍后一起用膳吧。”

　　皇后坐在元泓的側面，如棠在她身后侍立。

　　汪德海帶小太監上了午膳。

　　元泓親自夾了辣子鹿肉，笑道：“朕記得你喜歡吃這個，從前吃得臉紅撲撲的。”

　　皇后無法，只能硬著頭皮吃下一塊，她勉強笑道：“好吃。”

　　元泓親自夾了給皇后：“喜歡就多吃些。”

　　皇后只能又吃了一小塊，鉆心的辣從舌頭一直延伸到喉頭，又到鼻腔。

　　有些事情不是有決心就能做到的。

　　如棠暗自好笑。

　　皇后辣得臉色通紅，一股強烈的氣流直沖鼻子，她忙忍住噴嚏，強行用冷水壓下去。

　　元泓蹙眉道：“棠兒怎麼吃得有些勉強？”

　　平時吃的時候眉開眼笑，今日如同在吃藥，眉頭都快蹙成一團了。

　　皇后忍住辣意道：“臣妾病剛好些，吃不了太多。”

　　“是朕疏忽了。”元泓繼續用膳，覺得氣氛有些淡，又奇怪看了皇后一眼道，“皇后今日有心事？”

　　平時熱鬧得很，今日一句話也不說。

　　索然無趣，像極了剛進宮的樣子。

　　皇后低頭道：“近日臣妾的母親進宮了。”

　　“柳夫人又進宮了？最近她進宮挺頻繁的，這次為的什麼？”元泓夾了銀魚問道。

　　皇后垂淚道：“如雄不當心摔斷了腿，如今在府里躺著。”

　　又是垂淚，這樣子讓元泓有些煩躁，他敷衍道：“既如此，讓人送些藥膏去。”

　　“謝皇上。”皇后起身道，“臣妾想求皇上一個恩典。”

　　“你說。”

　　“家和萬事興，見府上父親母親憂心，兄弟受傷，臣妾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讓楠竹替臣妾盡孝，回去伺候幾天兄弟。”皇后含淚道，“請皇上恩典。”

　　如棠忙跪下：“奴婢楠竹給皇上請安。”

　　見到如棠，元泓眉間有了笑意：“岐王曾經討要楠竹去伺候孫夫人，楠竹是你的宮女，沒有只能岐王用，不能你用的道理。”

　　意思是同意了。

　　皇后歡喜謝恩道：“謝皇上恩典。”

　　元泓道：“既然是棠兒娘家，讓小鵬子拿了藥膏跟著去，遇到事情也有個商量的。”

　　小鵬子叩頭：“奴才遵旨。”

　　“你們回府好好伺候幾日。”元泓指著辣子鹿肉，笑對如棠道，“這個皇后病剛好不能用，賜你們了。”

　　小鵬子領了鹿肉下去。

　　如棠跪下道：“奴婢謝皇上信任，必定伺候好公子。”

　　“回來記得喂鳥送湯，鳥兒吃了你的食，都活泛許多。”元泓輕松下來。

　　如棠心驚看向皇后，可別讓她忌憚。

　　好在皇后全心對抗辣子，忍著眼淚，并沒留意元泓的話。

　　汪德海在外頭告誡徒弟：“去柳府機靈些，別仗著是皇上身邊人拿架子。”

　　小鵬子笑道：“徒弟是去伺候柳公子的，怎敢拿架子。”

　　“錯了，誰讓你伺候柳公子了。”汪德海打了一下徒弟，輕聲道，“記下了，你是去伺候楠竹的。”

　　小鵬子長嘴：“不能吧……”

　　“這辣子鹿肉也不是給你的，你送給楠竹去。”汪德海道，“小子，凡事聽楠竹的，今后有你的前程。

天大的富貴就在眼前，你可別錯過了。”

　　小鵬子雖然不懂，但是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