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倩的眼角濕潤起來。
“哪怕只是說說話也好,不至于讓最后的光陰浪費,我怕以后都沒有機會再跟你說話了。”
“會有的!”許亞非回。
“你說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于倩問。
過了一會兒,許亞非說,“我想應該是晚上,如果是白天,哪怕埋得再深,也會有光透進來的。”
“也就是說我們被困的時間還并不長?”
“嗯,所以要一直報著希望,不能放棄。”
天亮的時候,果然有光從層層的石頭縫里透了進來。雖然不多,但足夠讓他們看清彼此。
兩個人都灰頭土臉,挺狼狽的。
那塊水泥板落下來的時候,于倩把許亞非推開了,他所處的位置剛好在一個三角區域。所以他并沒有被砸到,倒是于倩,整塊水泥板都壓在了她的腿上。
于倩有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了。因為她漸漸感到身體麻木,體力在消失。
許亞非刨開身邊的石頭,挪動到于倩的身邊來,看了一眼她被壓著的雙腿,又見到她冷得雙唇發紫,于是將外套脫下來蓋在她身上。
“于倩,你要堅持住。”
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一夜,于倩可能著了涼,聲音都嘶了。
“我沒事,你放心,我聽你的,我會一直抱著希望,堅持住。”
可是,天又黑了,又亮了,他們還是沒等到救援他們的人。
兩天兩夜滴水未進,于倩的嘴皮都干成殼了。
像是冬天已經提前來了,好冷。
許亞非躺在她的身邊,摟緊她,用身體溫暖她。
“別放棄,一定是受災面積太大,垮塌的房屋太多,救援的人力有限,我們只需要等,一定會等到來救我們的人。”
于倩靠在他肩膀上,無力地掀了掀眼皮子。
“嗯,不放棄。”
漫長的等待之后,天又黑了,希望變得越來越渺茫。
此時此刻,于倩才體會到許亞非所說的保存體力有多重要。
他們有許久都沒有對話了,一直在默默地等待著。
可在這黑漆漆的環境里,聽不到他的聲音,她又有些慌。
她緩慢抬起手,摸到他的臉。
“你還好嗎?”她氣若游絲地問。
許亞非握住她的手,“我很好。”
可于倩有些堅持不下去了,她大膽地摟住他的腰,緊緊抱住了他。
因為她把這一刻當作最后一刻,她舍不得他。
“如果,現在有一瓶水就好了,只要有一瓶水,我們應該就可以多堅持幾天。”
許亞非聽出了她的吃力,她的絕望,她的不舍。
他想回答她,可喉嚨卻好似被哽住了。
他很清楚,她本不用遭遇這些,一切都是他帶給她的。
如今都被困在這里,身為男人,他很想盡他所能地免去她的痛苦,卻發現現在能做的實在太少太少。
于是,他低頭,捧著她的臉,吻上了她的唇。
于倩的眼睛緩緩睜大,像是在做一個不太真實的夢。
可是他的唇舌濕潤了她的嘴唇,那種柔軟的觸感卻又是那麼真實。
她很快有些飄飄然,但她也明白,這個吻是純潔的,他是在救她,他在用他的唾液滋潤快要干死掉的她。
即便她很清楚這一點,卻也仍是陷在這番柔情里無法自拔。
其實兩個人的體力都不多了。雖然嘴上說著不要放棄,但絕望卻像是漲潮的海水一樣,越來越深地將他們淹沒。
一個吻結束,許亞非捧著她的臉,清理掉她臉上的沙子,替她理順額頭的頭發。
“對不起!我不該帶你來青平。”
此刻他是愧疚的,愧疚他所帶給她的一切身心上的磨難。
其實她一直在他身邊默默地付出著,但他總是看不到。直到這一刻,他已完全不能忽視她的存在。
“我愛你!”于倩嘶啞卻深情地說。
許亞非抱住她,吻了吻她的額頭。
“對不起!如果我們還能活著出去,我娶你!”
于倩的眼淚一瞬間滑落了下來。
曾經,她差點兒就嫁給他了。但那時候決定要娶她的他跟剛才他說「我娶你」時的他是不一樣的。
剛才,她聽到了一份真誠。
許亞非在黑暗里摸到她臉上的濕潤,輕輕地替她擦掉。
“不要哭,本來就缺水,就不要再流失水分了。”
于倩卻瞬間泣不成聲。
“哭什麼?你不高興嗎?”
于倩搖著頭,萬分難過地說,“我高興,可我覺得這一刻來得太晚了。我想我是殘了,即便被救出去,我也不再是從前的于倩了。”
許亞非擁著她,半響,他開口堅定。
“那我背著你進教堂。”
于倩的臉貼在許亞非的胸膛上,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淚如雨下。
這大概是她聽過的最美的情話。
“可是那樣的機會,估計沒有了。”
許亞非沒有回答,只是緊緊抱著她,彼此感受著人世間最后的一刻溫暖。
在黎明來臨的時候,外面終于傳來了動靜。
他們知道,救援的人終于來了。
可于倩已經連眼皮都睜不開了。
“不要睡,我們有救了。”許亞非試圖留住她的意識。
“真好。”
于倩無力地彎了下唇,覺得眼皮好沉。
當他們上面的那些石板陸續被掀開,大片的光亮瞬間灑了進來。
于倩仍然沒有睜眼,眼淚卻從眼角流了下來。
她知道,他們真的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