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我的女兒”的時候,劉氏心里猛地咯噔一跳,眼前浮現了一張稚嫩漂亮的臉蛋,那眼睛眉毛還有骨相,與這位夫人有那麼一兩分肖似。
她突然慌了起來,心突突亂跳。
萬一許南知道她們攀上國公府找了過來,被國公府的人看到了怎麼辦?
她心慌意亂,王氏再說什麼,都答得磕磕巴巴驢頭不對馬嘴。
王氏見狀,也不好多問。
不多時,許秀春就過來了。
她如今吃食穿戴樣樣講究,許秀梅見她一身流光溢彩的裙裝,頭上插著鳳頭金釵寶石珠花,臉上嘴上都抹了胭脂,手上涂了蔻丹,端的是一副名門淑女的模樣。
再看自己,皮糙肉厚,滿臉雀斑,指甲里還有黑泥呢!
許秀梅嫉妒得眼睛發紅,看許秀春真像個大小姐一樣給王氏行過禮,咬著牙根道:“妹妹如今金貴了,怎麼也不知道請我們來坐坐?還要勞母親和我上門,差點就叫人當花子趕出去了!”
這兩姐妹從小就愛爭長論短,處處掐尖要強,最看不得對方比自己好。
許秀梅話里的酸意叫人酸掉了牙根,許秀春卻得意極了,齜著牙笑道:“阿姐不知道,大戶人家規矩都多,我也不好隨便出門,又隨便叫人進來呀。”
王氏聽她們說得不像話,也知道鄉下人脾氣直了點,說開就好了,便溫聲對許秀春道:“你姐姐既來看你,你們姐妹便去你院子里說說體己話罷,我與你養母也有話要說。”
許秀春只好帶許秀梅出去了。走到半路,許秀梅見四下沒有別人,一把拽住許秀春:“二妹,我也要住這里,你去跟那個夫人說,讓我留下來。”
許秀春不樂意了:“你留下來?憑什麼?”
“你都可以在這里當小姐,我為什麼不能?”
許秀春拿帕子捂嘴嘻嘻地笑:“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丑不拉幾的像塊炭,他們可不敢把你當小姐,要當祖宗!”
許秀梅氣炸了肺。
許秀梅最恨的就是容貌上的不如意。
同樣的父母所生,許秀梅長相與許大山像了個十成十,而許秀春骨相隨父該癟的鼓該鼓的癟,皮相卻占了劉氏的幾分美貌,好好拾掇拾掇也可以是個清秀的姑娘,再添幾分梳妝娘子的手藝也算美人了。
去年許秀梅就已到了嫁人的年紀,鄰村的小伙子過來相看,許秀春偏偏跑出來惹眼,小伙子兩相一比較,直接就要求換人。
要不是謝家的人來,許秀春現在就已經嫁過去了。
一窩的姐妹,她的命怎麼就那麼好呢。
“不要臉!養了你這麼多年,發達了不知道幫襯,還想著一個人吃獨食!你快去,咱們是姐妹,住在一起是應該的。”
許秀春氣急敗壞道:“勞什子姐妹!我是國公府的千金小姐!你算個屁!”
“說你是小姐你還真把自己當小姐了!給你臉了!”
許秀梅推了她一把,狠狠道:“你要是不想辦法留我下來,我就去告訴他們,你根本就不是……”
許秀春急得捂住了她的嘴,低聲罵道:“賤蹄子!娘不是說了不許亂說嗎!我被趕走了,你又能得什麼好?難道你還想回村里啃泥巴去?”
許秀梅鬧起來:“我不管!我不好你也別想好!你不說,我就拉你一塊被趕出去!你也別想過好日子了!”
許秀春氣得把她搡在地上,許秀梅哇的一聲頂向她的肚皮。
兩個人你撓我抓地扭作一團廝打起來。
王氏得到消息匆匆趕來時,一群丫鬟圍在那里勸架,沒人拉得開這對打得難解難分的姐妹。
王氏是深閨長大的嬌小姐,哪里見過這場面,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緩了緩才按著胸脯道:“這是在做什麼?還不快拉開!快啊!”
幾個仆婦終于把人拉開了,兩姐妹頭上都像頂了個雞窩,衣服被扯得不像樣子,臉上也一片紅一片青的,頂著幾道爪子印。
這麼一看,兩人長得竟還挺像。
王氏愣住了。
電光石火間,劉氏猛地撲了過去:“兒啊!”
她本是對著許秀春喊的,轉而又撲向許秀梅。
“阿梅啊,這不是自己家里了,阿春也不是你親妹妹,你怎麼還像以前那樣鬧得不像話!知道的以為你在玩,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欺負人呢。這叫我怎麼說你啊!”
許秀梅看到王氏就知道自己做錯了。
當著人家夫人的面打人,人家該怎麼看自己,又哪會自己留下來,便乖乖巧巧地給王氏賠罪。
許秀春總算還沒蠢到家,自己那麼大個把柄在許秀梅手上,惹急了她真被捅破了就完了,只能憋著氣兒認錯。
王氏性子綿軟,卻不是傻子,心知定是姑娘間掐尖兒鬧的。
只是與這等渾人糾纏簡直能短命三年,既給了臺階,她便裝傻充愣地揭過去。
本想借著頭痛打發母女倆走,劉氏適時地請求與許秀春說幾句話,王氏不好不應,便讓人將幾人送去秋桐院。
人走光,四下安靜了,假山洞口處慢慢走出一人,瞇著眼看向剛剛鬧事的地方。
婢女道:“小姐,沒想到這三姑娘也是個假的!咱們去告訴老夫人,把她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