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息怒,三妹妹在鄉野待了十多年,難免一時性子轉不過彎來,唐突了諸位姐妹,掃了郡主興致,還請郡主大人不記小人過,饒她這一回吧!”
她也沒敢說出代妹受過的話,郡主被謝瓊韞蠱惑偏心得沒了邊,只怕就等著抓她的錯處呢!
端陽郡主冷著臉,斥道:“謝三,你是在對本郡主不滿嗎?”
許秀春滿臉是淚,一副倔頭倔腦的模樣:“我回去就告訴我爹娘,你們欺負我!”
端陽郡主神色更加冷凝,沒想到她如此不開竅,果然是村婦養大的,尊卑不分,沒有半點眼色。
不過如果她真的把這事告訴了她爹,以文國公謝允伯那護短的性子,只怕也有些麻煩。
何況,她隱隱察覺到,父王和長兄對文國公父子仿佛還有幾分看重。
可哪怕心里有忌憚,她身為郡主,豈能被一個小小臣女唬了去?
心里轉過萬般念頭,端陽郡主臉上更加冷酷,剛要開口說什麼,忽然一個姑娘驚道:“謝三小姐,我的點翠蝴蝶簪怎麼在你那?!”
大家一看,果然許秀春蓬亂的鬢發上斜斜吊掛著一支蝴蝶紋樣的鎏金銀簪,樣式十分精巧,難得的是那點翠的工藝,油綠的翠羽泛著耀眼的藍光,一動,就仿佛是要振翅而飛的蝴蝶,栩栩如生。
曹三姑娘曹薇捂嘴驚道:“這不是陳六姑娘與趙公子定親的簪子麼?怎麼在你頭上?”
陳六姑娘伯父供職于吏部,官階不大,但直屬壽王麾下,自然也跟著體面了幾分,年前陳六姑娘與伯爵府次子剛定親,禮中就有這支十分名貴的點翠蝴蝶簪子,陳六姑娘最是寶貝了。
與陳六姑娘交好的一個小姐上前看了看,點點頭:“我見過屏妹妹的簪子,就是這一支,謝三小姐,你如何能不經允許拿屏妹妹的簪子戴在自己頭上呢?”
她溫聲細語,說得極委婉,但是在座的都懂,不經允許就拿,可不就是偷嘛!
于是一個個看向許秀春的眼光充滿了輕蔑與鄙夷。
玉枝慌慌忙忙去看許秀春頭上,果然那一支簪子她從沒在姑娘的首飾盒里看過,早上也給許秀春梳妝也沒有用過,那這支簪子,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想到自家主子最是貪婪又愛占小便宜的性子,玉枝白了白臉,抿嘴低下了頭。
原本對大家欺負許秀春還覺得不忍,為她打抱不平的姑娘氣憤地說道:“謝三小姐,你怎能如此做?你首飾已經夠多了,還要貪人家一支簪子嗎?”
這話幾乎坐實了許秀春貪財偷盜首飾的罪名了,許秀春一時察覺不到陷阱,脫口而出:“這是我的!”
今日出門,她頭上插戴了足有十余支釵子簪子,哪里記得住所有的首飾都長得什麼樣,但既然是在她頭上的,那肯定是她的。
陳錦屏摸著空蕩蕩的發髻,低頭咬唇道:“謝三小姐,這支簪子對我十分重要,可否將它歸還于我?您若喜歡,我再另送您別的釵環可好?”
她伯父只是個從四品小官,人微言輕,陳錦屏自然不敢對文國公之女大呼小叫,這般可憐兮兮地討要,活脫脫就是被許秀春仗勢欺負了。
許秀春生平最恨自己的東西被別人占去,兩手捂著滿頭搖搖欲墜的發飾,兩眼猩紅:“這都是我的!全是我娘給我的!”
陳錦屏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嗚嗚哭道:“謝三小姐,這是我的簪子,簪尾還印有一個‘屏’字,是我的定親信物,求您,求您把簪子還給我吧!”
謝瓊韞目光微動,道:“拿來我看看。”
吟月取了簪子過來,謝瓊韞拿在手里,翻過來一看,果然簪挺末梢雕刻了一個小小的“屏”字。
謝瓊韞抿唇,目光復雜,見郡主看過來,便把簪子遞了過去,自己以身作則,跪了下來。
“是瓊韞教妹無方。”
端陽郡主捏著簪子冷笑:“謝三姑娘,你還有什麼話說?”
“堂堂文國公嫡女,竟然在我王府之中,行偷雞摸狗之事,果真是好教養!”
各府小姐七嘴八舌地附和:
“果然是鄉下來的,一點規矩都沒有!”
“品行也如此不堪,果然相由心生,真是給公府丟臉……可憐瓊韞和瓊絮,被她給拖累了……”
“偷盜就是偷盜,干脆送官,讓京畿尹教訓一頓就老實了!”
“可嘆謝府一個百年世家大族,竟然出了一個賊,門楣受辱,家門不幸啊!”
她們一句又一句地指責著許秀春,許秀春不明白,怎麼無緣無故地,她就成賊了,無論說了多少遍,她沒有偷東西,沒有偷東西,都沒有人信,沒有一個人信她。
“在吵什麼?”
一道深沉清冽的男音傳來,迭迭嬌聲戛然而止,萬紫千紅的滿園春色都在拱門一道英挺的玄黑身影出現時陷入了沉寂。
第35章 銀簪
那人負著手,慢慢走進來,黑靴踩在小徑上,發出擦擦的聲音。夾著柳青澀味的風從身后掠過,帶起他烏黑的長發,園子里濃郁的花香團裹著脂粉香氣頓時被吹拂散去。
而他冷玉般的面孔也逐漸清晰。
世人道,郎艷獨絕,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