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四個姑娘回到府里,竟十分有默契地,一字不曾提及賞花會上的事。
曹氏卻是派人悄悄打聽了,知道自己計謀得逞是得逞了,可被壽王世子出面壓下去,那也是無可奈何,只好暫時忍下這口氣。
“少爺呢?”曹氏突然想到,“未時貢院就開了,怎得還不回來?”
婢女春蘭道:“夫人莫急,來福已趕馬車去接了,一會兒就回來,人參鴿子湯也在廚下煨著,保管少爺一回來就能喝一口熱的。”
第36章 小太陽
禮部貢院,考生陸陸續續從里面走出,一連九天下來,所有人幾乎都脫了一層皮,一個個精神萎靡,兩眼疲憊。
“考得怎麼樣?”
“娘的!隔壁不知坐的誰,屁放個沒完了!晦氣晦氣……”
李少威也覺得自己隨時能昏過去,強撐著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才遠遠見到許澄寧走出來。
顯然她的情況更糟糕,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單薄的身影輕飄飄的,腳步隱約有些虛浮,仿佛提不起考籃,被旁邊步伐匆匆的考生不經意一撞,便要臉朝摔趴下去。
李少威忙跑上去扶住她:“你怎麼樣?是不是不舒服?”
許澄寧抬頭笑了笑道:“無事,就是用腦用厲害了,坐了一天,腳有些麻。”說著抬腳轉了轉腳踝。
“對了,我跟先生約好了,考完了過去一趟,少威兄先回去吧。”
李少威皺眉:“你臉色不好,該好好睡一覺,不如休息好了再去。”
許澄寧搖搖頭:“不了,我打算去先生那兒過夜,晚上不用給我留門了。”
話說到這,李少威也只好自己先回去。
許澄寧看他走遠,才從另一條小路離開,繞了幾個拐角,沿著山墻走進一家客棧,她手指微抖地掏出個銀錁子,定了一間房。
待小二領自己進屋后,她飛快寫下一張藥方子。
“小二哥,麻煩你給我抓點藥,熬好叫我一聲。”
她塞了角碎銀給他,店小二手腳麻利地去了。許澄寧便顫抖著躺到了床上。
九天的會試,她熬過來了,可到底凍出了病,身上又冷又無力。她不敢回農舍住,她怕自己睡過去卻醒不來,會被李少威發現身份的端倪。
她從小沒有一個健朗的身子,曾經有個大夫幫她把脈竟點破了自己的女兒身,從今往后她再也不看大夫,而是自己學會了把脈,學會開些簡單病癥的藥方子。她得在客棧熬過這場病,才能萬無一失。
腦子里昏昏想著,不知不覺昏睡過去。
二十年前大燕發生了一樁舉國轟動的舞弊案,從考生到考官上上下下涉案二百余人。
從此之后,每逢春闈,考生全部離場后,貢院即刻封閉起來,置重兵日夜防守,考官場官不得以任何理由離開貢院半步,也不能對外傳任何訊息。任何人出入都要經兩道搜身檢查,杜絕任何私通舞弊的可能。
謝容鈺所領的士兵負責看守,他得守到放榜才能回得了家,夜里也宿在貢院外的官舍。陸副指揮使提著一小壺酒走進來,吊兒郎當的。
“喝一杯不?桑落醪,不上頭,耽擱不了差事。”
他問出口,卻沒打算聽謝容鈺拒絕,直接翻開兩只茶碗倒滿,把一杯推到謝容鈺面前。
謝容鈺額角還有薄汗,手邊放著佩劍,應是剛練了劍才歇下,他把手里的兵書扔到一邊,單手舉起茶碗喝了一口。
“最近愁得很吧?我可聽了不少你家里的熱鬧。”
陸副指揮使笑盈盈的,謝容鈺卻懶得理他,不咸不淡道:“陸欽鋒,你是閑得慌?”
陸欽鋒哈哈地笑,海飲一口酒,雙手在腦后交叉躺了下來,左腿架在右腿上亂晃。
“你那個二妹妹可不是省油的燈,要我說,從哪兒來就該回哪兒去,沒的養了十多年還得繼續養下去的道理。”
謝瓊絮不是謝家骨肉的事,謝容鈺沒有跟他說過,但身世原因陸欽鋒丑事怪事見得多了,自然不會信雙胞胎的說辭,稍微一想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換作從前,陸欽鋒不會當謝容鈺的面說謝瓊絮的不是,他這好友看著冷淡,其實跟他那國公爹一個樣,最是護短,他不怕謝容鈺,卻沒有沒事找揍的喜好。
陸欽鋒只見過謝瓊絮一次,不熟悉,但是經常聽到她的傳聞。這麼多年,他摸良心說句實在話,謝瓊絮可半點不像文國公的閨女,成天就會粉飾才女的名聲。
像他們這樣的仕宦之后,再不喜詩書,也不是不通文墨,看不出才名的真假,謝瓊絮之輩流出來的那些個詩詞,簡直矯揉造作到令人作嘔。
“祖父喜歡。”謝容鈺言簡意賅。
謝瓊絮當了他十多年的妹妹,他怎麼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
就是因為知道兩個互換人生的真假女兒養在一起會出事,他當初才會與父親看法一致,認為把謝瓊絮送回本家為好,無奈謝老國公孫輩里最喜愛的就是她,堅決不肯應允。
“那,始作俑者?”
“杖打一百,發賣。”
這事文國公問都沒問過親爹,直接拍板定了,后來也讓人告訴了謝瓊絮,算是一種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