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已經有人在時刻盯著她了。
不能輕舉妄動。
得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她什麼也不知道,她現在只是一個寒窗苦讀的學子終于功成名就被眾人追捧從而從容自信,鄭業承可以放放心心地對她出招。
謀定而后動。
她心思百轉,實際卻只是在一瞬間就想通了所有事,調整好臉上的表情,往回走,轉過一處梁柱時卻撞上了一堵人墻,瘦小的身子被撞得打了半圈兒。
一只溫和有力的胳膊拉住了她,耳邊傳來一道溫潤的嗓音:
“小兄弟,你沒事吧?”
第41章 再遇梁兆琦
許澄寧抬起頭,見來者面如冠玉,錦衣翩翩,目光柔和而關切。
她愣了片刻才想起,這是上次在芙蓉樓下遇到的梁四公子。
“真抱歉,又撞了你一次。”
梁兆琦見她還有些怔忡,臉上浮起這個年紀的少年該有的稚氣,不由露出笑容,伸著胳膊幫她擋開往來匆匆的行人,牽引著走到空闊處。
“冒昧問一聲,賢弟可是許澄寧?”
許澄寧聽他這麼說,心里暗暗生出兩分警惕,面上不露分毫:“小生正是,梁公子有禮了。”
“果然是你。”梁兆琦微笑中含著一絲驚喜,“上回相遇,得賢弟相助,一直想報恩,奈何尋人無路。所幸今日遇到了,賢弟可否賞個面子,與我到茶館一敘?”
許澄寧眨眨眼,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戒備與猶豫,被梁兆琦捕捉到了。
“賢弟別誤會,梁某只是有話與你說。你于我有恩,我斷不會恩將仇報。”
許澄寧思及那日街上梁兆琦那板正的模樣,心想論厚黑他還能比得過自己?她倒要看看他有何貴干。
梁兆琦不負明玉公子之名,溫潤有禮,脊背永遠挺得筆直,與許澄寧說話時會優雅地微微側身傾耳,聲音清朗如泉水,能淌到人的心坎里去。
二人同行來到一家茶館,要了一個雅間。
梁兆琦扶著袖子,親自斟茶,裊裊的白煙朦朧了他白凈的臉龐。
“我虛長你幾歲,喚你澄寧可否?”
梁兆琦微笑著問。他的目光溫柔細膩,正像二月細潤的春雨,能澆滅一切的浮華與急躁。
許澄寧淡笑:“梁兄隨意。”
梁兆琦端起茶碗示意了一下,淺啜了一口,緩緩道:“我要多謝澄寧。那日,我幾乎一只腳踏進了牢門,若非得澄寧一句提點,只怕再無出頭之日。”
許澄寧十分客氣:“也是梁公子機警,不然也識破不了他們的陰謀。”
梁兆琦一笑:“我事后去查,知道了陷害我之人是誰,草蛇灰線中,無意間查到鄭家的一些動作。”
許澄寧抬眼,視線與梁兆琦對上。
“果然你早就看出不對勁了。”梁兆琦語氣溫和卻十分篤定,“聽說,摘星樓在擺賭局的時候,長安府許解元突然出現,言行稚拙,狀如小兒,十分不可信,惹得大家紛紛改注。”
他單手撐著下巴微微一笑:“當時我還在想,這個小孩,倒是誤打誤撞躲過去了。”
許澄寧淡定喝茶。
“等到會試放榜我才知,許澄寧才是真正的聰明人。然后我就想到了你,十來歲的漂亮少年,聰慧過人,除了你,別無他想。”
聰慧又怎麼樣呢?還不是被鄭家逼得毫無退路。
許澄寧坦然直視他:“梁公子跟在下說這些,有何指教?”
“我想幫你。”
梁兆琦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她:“紙上所寫,是鴻書巷一處宅院,屋主是丙戌年進士,因為外放,屋子便空置下來。”
“我與他有些交情,偶爾會派人去幫忙照看,整個京城知道我們二人關系的少之又少。你藏身于此安心備考,鄭業承的人找不到這里。”
許澄寧手指幾不可察地在桌上點了兩下,忽然問:“梁公子就不怕,我在你安排的宅院里出了事,到時鄭業承順水推舟把事情推到你頭上,不僅一舉兩得,還全身而退?”
梁兆琦道:“澄寧放心,平襄侯府雖比不得鄭家家大業大,卻也有自己的勢力,我會派人守住宅子,絕不會讓你出事。”
許澄寧皺眉思索了一會兒,才嘆道:“梁公子說得極是,小可無權無勢,鄭家要害我,我如何抵擋得住?”
“可是,躲起來,也不是個辦法。”
梁兆琦很認真地聽她說完:“澄寧怎麼說?”
“當然不能躲,非但不能躲,我還得大搖大擺地走出去。”
許澄寧向后靠在椅背上,微微揚起下巴。
“現在,我可是老百姓眼里的財神爺,他們一定不想我出事,只要在老百姓們的眼皮子底下,鄭家就不敢輕易對我動手。”
梁兆琦眼睛一亮:“好主意!”
“我找人放出鄭家欲對你不利的消息,鄭業承定不敢輕舉妄動。”
許澄寧手指在碗口撫了撫,壓低了聲音道:“梁公子,小弟斗膽問一句,你覺得,寧王殿下如何?可堪為儲?”
第42章 遠避
她突然妄議國本,這在讀書人之間其實并不尋常,但對于勛貴子弟就敏感了些。
梁兆琦瞬間變得嚴肅起來,鎖著眉頭,左右看了看,才把身子前傾,低低道:“才不及,志不立,德不配位。”
“數代以來君王整飭朝綱以加固君權,若寧王上位,江山姓秦姓鄭就要另當別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