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一定愛極了那些酒菜里放的東西,所以我加了數十倍的量,制成了如仙膏,嗯,就是那批你從朱老爺手里搶過去的寶貝,可是我專門為你準備的,看來你很喜歡嘛。”
黃忠明目露恨意,張嘴啊啊叫了兩聲。
許澄寧看了一眼:“真可憐啊,舌頭被割了,你上面的人不讓你講話了。”
“你猜,他們還能讓你活多久?”
看到恨毒在他瞪大的眼睛里崩潰,被驚恐取代,然后開始哐哐地以頭撞墻。許澄寧哂笑一聲,起身離開。
“南哥哥!”
李茹等在牢房外面,為難地看著身后的小哥:“他說是來找你的。”
小哥許澄寧認識,是問渠書樓的伙計。
“你送來的那個小姑娘鬧著要回家,掌柜的讓我來找你。”
許澄寧正巧打算去拜訪書樓的趙娘子,聞言跟著去了。
趙娘子是個年逾三十的寡婦,丈夫原是個病弱的舉人,趙娘子為了掙開銷便開了一家書鋪,結果越做越大,丈夫死后她也沒有再嫁,而是把書肆開成了整個長安府最大的書樓。
她為人干練爽朗,又是個熱肚腸的性子,別的不說,光是許澄寧才五六歲她就肯收她抄書,把書鋪的書交給她管理,沖這份大膽就沒人及得上。
許澄寧與她這些年互相照應許多,是以感情也非一般。
“喲!狀元郎來了!你可知道,你在我這抄過的書,都賣出高價了,最多的,一本能賣五十兩呢!”
許澄寧笑道:“那就恭喜趙娘子發財了。當年趙娘子肯留一份工給我,這是您善心的回報。”
趙娘子哈哈大笑:“善有善報!善有善報!我這輩子上輩子都是個活菩薩,才能遇到文曲星來報答我!”
許澄寧與她攀談了幾句,趙娘子讓人叫了保兒過來。
“她不愛跟人說話,也不愛聽人說話,只鬧著要回家,還是得你來跟她說清楚。”
那天許澄寧買下保兒后,就讓人先送到了書樓這,留給趙娘子做做雜活。幾天不見,保兒身上的衣服嶄新又合體,足見趙娘子心善。
可保兒還是低著頭,眼里包著淚,怯懦又委屈。
許澄寧也能理解,山村里長大的姑娘,陡一見到外面的世界難免膽怯。
于是提點了兩句。
“在家里,你得干干不完的活,飯只能吃別人吃剩下的,衣服只能穿別人穿過的,時不時還要挨打受罵;
“而你在這,有的吃有的住,每天做差不多的事,每個月還有工錢,都是你自己的,想買什麼就買什麼,難道不好嗎?
“你也別想著逃,就算你現在回家,也不過是被你娘再賣一次,何苦呢?萬一被賣到不干凈的地方,誰能救你?
“我只能幫你到這了,你好好想想吧,先跟著趙娘子做三年,三年后她會幫你銷了奴籍,屆時你想回家沒人會攔你。”
許澄寧言盡于此,跟趙娘子道過謝,就帶著李茹離開了。
“趙娘子看著好厲害!”
李茹贊道,臉上滿是羨慕與崇拜。
許澄寧笑了笑,感慨道:“我十分敬服她。女子多軟性,心善而無能,易受欺;有能而心不善,易欺人。而她卻是少見的,既能干又心善的大好人。”
“她沒有豐厚的家財,也沒有優越的身世,卻能自己闖出一片既護得了自己、也護得了旁人的天地。
“阿茹,你的人生,將來都由你自己做主了,要做,就做跟趙娘子一樣的人。”
在邢夫子家待過一夜便要啟程上京。
臨走前,邢師娘塞給李茹兩個瓦罐,說:“這是我自個兒做的腌菜和辣子,什麼時候來不及做飯,拿這個就著饅頭,小南是最愛吃的!”
馬車走了幾步,就撞見了一個哭巴巴的姑娘,正是豆腐西施的女兒趙辣子。
許澄寧看了一眼,對李茹道:“我下去跟她說兩句。”
李茹點點頭。
趙辣子看了李茹幾眼,哭喪著臉問許澄寧:“她是誰?你喜歡她這樣的?你是不是也嫌我不夠溫柔?我已經開始讀《女戒》了!”
趙辣子追著許澄寧跑了好久,太過熱情,以至于名聲不太好,經常有人在背后罵她不檢點。
許澄寧搖搖頭:“趙妹妹你很好,我從不認為女子一定要溫柔賢淑,趙妹妹大膽率真,爽直潑辣,我一直都覺得很可愛。”
“這一年害你被人指指點點,我很抱歉。”
趙辣子立馬收了淚,臉蛋燙得把淚痕都蒸干了。
“她是我新婚的妻子,叫作李茹,小時候我餓肚子,都是她給我飯吃,她跟你一樣,都是好姑娘。”
趙辣子朝李茹看了一眼,然后大方地招了招手示好,李茹驚訝片刻,也輕輕地搖搖手。
“趙妹妹一直這樣就很好,不畏人言,誰惹你你就打誰,不讓任何人欺負到你頭上,也不為任何人把自己逼成自己不喜歡的樣子。
“往后嫁人生子,也要自尊自愛,守好手里的銀錢和豆腐坊,不必事事以夫為天,男人若待你不好,當斷即斷,不是所有男人都值得你守一輩子。”
趙辣子淚眼汪汪地點點頭:“許公子這樣的就值得。”
許澄寧一笑:“我們該走了,以后回來,我跟阿茹一起去看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