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麼行呢?這御園之中便有大夫,留下來看過了再走不遲。”
順王自認為體恤臣下,覺得鄭功啟說得很對,便駁回了許澄寧的請求。
許澄寧被帶到一間宮室,仆役讓她等醫者前來,出去時卻把門帶上了。
許澄寧頓覺不好,剛站起來,四下里所有窗戶都同時闔上,呼哧一聲,熱浪從宮室四壁的每一絲縫隙里涌進來,隔著窗紗她看到外面濃煙滾滾,火光大盛。
許澄寧拍門大喊:“來人吶!救命!救命!”
火燒得很快,已經蔓延到了室內,偌大的宮室找不到一滴水。
許澄寧被嗆得透不過氣,眼前濃煙滾滾灰蒙蒙的什麼也看不到。
許澄寧熏得眼睛疼,開始無力、虛脫,趴在地上微仰著頭,心里渴望著哪怕一絲甘涼。
黑暗之中,頭頂突然劈開一道天光,緊接著是梁木塌落的聲音,她憑著最后的意志滾向一旁,房梁在身后砸落發出巨響。
耳朵里開始有令人不舒服的轟鳴聲,她苦笑一聲,原來身處火場是這樣的感覺,是被刺激到極致的五感全失。
恍惚中,身體好像飄了起來,從橫變豎,可她根本沒有力氣站著,是不是有人來了?
她眼睛已經睜不開了,本能地抓住這個救命的人,然后就感覺腰肢被扣緊,那人帶著她幾個縱躍往上,輕盈得像鷂子一般。
清甜涼爽的風拂過臉龐,仿佛有溫煦的日光打在臉上,許澄寧這才確認,她的確從火海里逃出來了。
臉靠著的東西硬邦邦的,把她臉都壓變了形。
可她抱著的不是個人嗎?
第75章 幕僚
許澄寧摸索了一下,從硬物上抬起頭,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圓圓的白色凸起,她腦子還有些發懵,鬼使神差地拿手摸了摸,凸起居然還會滾動。
努力把眼睛睜得更大,入目是一道英朗優美的下頜,她呆呆盯了片刻,目光慢慢向上挪,竟是秦弗的臉!
秦弗微低著頭,目光冷冽地瞪著她。
許澄寧冷不防被他的眼神嚇到,眼睛一眨巴,兩行清淚就滾了下來。
秦弗斂起眼里的冷意,皺眉:“哭什麼?又沒罵你。”
“眼疼……”
話沒說完,喉嚨嗆了一下,往世子殿下臉上咳了一團黑煙。
許澄寧一窘。
“殿下……”
秦弗臉黑了黑,目光落在被她揪著的衣襟上。
許澄寧連忙放開,雪白的錦袍上留下了一個黑黑的爪子印。
她低著頭:“多謝世子殿下救命之恩!”
秦弗撣撣衣服,還沒說什麼,那邊一群人已經過來了。
“哎呀!皇侄!你怎麼來了!”
順王揚了揚手,跑過來,看到許澄寧一身灰撲撲的,頭發還被火燎了,便叉腰訓道:“你也太笨了,換個衣服還能走水,本王還以為你死在里面了呢!”
“幸虧皇侄救了你,你還不謝恩?”
秦弗一只手壓在許澄寧肩膀上,道:“不必,他已經謝過了。”
見沒人傷亡,順王又開始笑得沒心沒肺:“皇侄,你之前認識小冬瓜啊?”
秦弗淡淡掃過一臉憎恨的鄭功啟,嘴角抿起不易察覺的譏笑。
“認識,而且,交情匪淺。”
鄭功啟恍然大悟地瞪大了眼。
秦弗十分自然地攬過許澄寧的肩,對順王道:“今日來,是有事要找許狀元,皇叔若沒有其他事,我就把人帶走了。”
順王雖然是長輩,但在秦弗跟前跟個孩子一樣,十分聽話。
“沒事了沒事了,你帶走吧!”
許澄寧跟著秦弗上了馬車,坐在一側。
她頭發有點蓬蓬的亂,額前細碎的胎毛都炸出來,臉上臟兮兮的,衣服也蹭臟蹭破。
唯獨一雙眼睛透亮干凈,水靈靈的,眼角微微的紅,鼻尖兒也紅紅的,縮在馬車一角像只被欺負壞了的小貓。
秦弗就是那個大發慈悲把貓撿回去的人,此刻坐在主位上毫不避諱地打量她,像在端詳一件獨屬于自己的物件。
到了壽王府,秦弗把她扔給下人。她梳洗妥當后,被帶到秦弗的書房。
秦弗已換了一身淡藍的袍子,看上去飄逸又優雅,他走到許澄寧前面,看了她一會兒,然后自身后拿出一枝羽箭,放在她手邊的幾案上。
許澄寧不解:“殿下,這……”
秦弗道:“這是你去王翰林家的時候,有人朝你放的冷箭。”
許澄寧驚出一身冷汗。
她一直萬分小心,本以為一路有驚無險次次躲過,原來,鄭家早就在暗中設伏,想將她置于死地!
“你的確很聰明,很機敏,但身無依靠,鄭家若不想與你耍機謀了,只要你去死,像這樣,今天一枝箭,明天一把火,你能每次都躲過去?”
許澄寧想到什麼,問道:“我現在住的地方,也是殿下安排的?”
秦弗露出淡淡的譏笑:“不然你以為,你能活過進京的第一天?”
“所以殿下是早就知道我?殿試之前,我被鄭家暗害的時候,是您善的后,幫我安排的大夫。”
她這次沒有發問,而是肯定地說出來。原來,春闈看似是她與鄭家斗智斗勇,實則是秦弗在背后設下的局中局。
“經今日一事,寧王黨會認定你是孤的人,沒了孤的庇護,邁出這個門,你就會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