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澄寧扶著搖搖欲墜的發冠,喊道:“還給我!”
錦衣男子高高舉過頭頂,嬉皮笑臉道:“那你來搶,搶到了,我便還你!”
許澄寧負氣,一腳踢向他的小腿,被他躲了一下,只踢到硬邦邦的膝蓋。
錦衣男子跑開幾步,轉過來,高聲喊:“你來啊!”
突然手腕被捉住,一扭,錦衣男子疼得齜牙咧嘴,連呼饒命。
秦弗奪下銀簪,一腳把人踹開,然后看著許澄寧向她走來。
“你緣何以為,如她這般的,會沒有夫主?”
許澄寧看他一眼,抿了抿嘴。
錦衣男子看看秦弗,又看看許澄寧,干笑:“原、原來名花有主啊,打、打擾了!”
說完捂著屁股落荒而逃。
“多謝殿下。”
許澄寧攏起頭發,帶好頭冠,秦弗扶著她的頭,替她把銀簪插了上去,順了順頭發。
“你倒挺能招蜂引蝶的。”
許澄寧悶悶道:“我也不知自己什麼時候能長大,我不想再被錯認成女孩了。”
秦弗看著她:“你這樣挺好。”
他一開始也看不慣一個少年長這樣,但看久了就順眼了,什麼時候許澄寧長大了,也許就不長這樣了,實在很可惜。
刺史又顛顛地跑過來:“公子!畫舫已經備好,請您和少夫人上船吧!”
許澄寧與秦弗對視一眼,一起走了過去。
畫舫很大,有上下兩層,胭脂色的闌干靛藍的頂,雕瓦飛檐,紗幔如浮煙。
許澄寧先被扶了上去,秦弗緊隨而來,刺史沒跟上來,笑瞇瞇地站在岸邊招手。
“公子少夫人玩得開心!”
第104章 云雨
畫船緩緩撐開,慢悠悠地在江上漂浮,清涼的江風徐徐吹拂,撩動輕軟的衣擺。
江上還有其他畫船,畫船上擺著三兩簇淡雅的花朵,從身旁翩然略過。
船上男女并肩,或站,或坐,更有甚者,大膽地忘情擁吻。
許澄寧后知后覺地察覺到,這個氣氛不太對,摸了摸鼻子。
“正好買了零嘴,可以邊吃邊賞月,要是有魚竿就好了,可以釣魚。”
不是十五十六,月不是滿月,但很清亮,繁星成河,船行的時候,星光像在流淌。
兩人并肩而坐,仰頭看天,默默無語。
“殿下,我們明天出發回京嗎?”
“嗯。”
“那我們再過一個時辰就回了吧。”
“再等等,刺史話太多了,把他熬走。”
“可再過兩個時辰會下雨的。”
秦弗望了望晴朗的夜空,疑惑地看著她。
“那個,”許澄寧指了指天邊的云,還有星星的排列位置,“古書上說,這是急雨的前兆,大約下一刻鐘后會慢慢變細小,一直到寅時才會停。”
“會打雷麼?”
“不會。”
“如果打雷會是什麼樣?”
“云很厚很密,一團團的,星星稀少,氣氛憋悶。風雨之辨,主要看云。”
……
刺史趴在樹后,遙遙望著江面的畫舫,狗吐舌頭嘿嘿地笑。
“老爺!”刺史夫人甩著帕子跑來,興奮道,“咋樣了?”
“我出手,哪有不成的!”
刺史洋洋得意,挺起圓滾滾的肚子。
“世子殿下很滿意我這些安排,想想應該是不會追究我的過失了。”
刺史夫人撫著胸口:“那就好那就好!那現在殿下在……”
刺史笑瞇瞇的,伸出兩個大拇指,相對彎了彎。
“那肯定……是在和美人共赴巫山,暢談云雨啦!”
夫婦倆一起捂著嘴,彎腰猥瑣地笑了。
單右叼著一根狗尾巴草,看前面一大一小兩個相偎指月的身影,撞了撞單左。
“欸,我覺得,殿下將來婚事要艱難了。”
“為什麼?”
“你看,一個假侍妾、真男人都這模樣,將來世子妃要是長得比他差,殿下能看得入眼?”
“嘁,你當殿下是你,看人只看臉?”
“殿下要不看臉,為什麼對我沒有對許澄寧好?”
“許澄寧年紀小,殿下拿他當弟弟看,你幾歲了?跟人家比什麼?”
“哼——不過,許澄寧確實長得像姑娘。”
“只是長得娘,性格還是像男子……”
當晚如期下起了驟雨,緩緩將天上的星和地上的燈一盞盞澆滅,隨后雨漸細小,絲絲縷縷,一直到次日清晨雨歇,秦弗帶著一干屬下坐上了回京的船。
他們還沒回到,一個好消息先傳到了京城。
“文國公招安西南流匪四萬五千人,西南困局已解!平南軍無一人傷亡!”
捷報傳進宮里,嘉康帝龍顏大悅,大贊文國公謝允伯乃天賜良將,“不魯不驕,有勇有謀”,一時間,當年英武大將軍的威名再一次赫赫遠揚。
謝二老爺回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
“又沒打仗,不過是收攏了一群不懂道義為何物的叛賊,皇上竟夸上天去了!”
謝容斐不以為然,這又不是什麼將才不將才的本事,至于宮里宮外街頭巷尾都在追捧他嗎?
謝二老爺沉著臉沒說話。
他又想起了小時候人人追捧大哥,把他冷落到一旁的情景。
他好不容易爬到這個位置,可不是讓人冷落他的。
“圣上要給謝家臉面,他是文國公,就是謝家的代表,圣上不夸他夸誰?”他淡淡道。
謝容斐怒道:“當謝家人都死光了嗎?爹和我都是兩榜進士出身,一本書一本書讀出來的真才實學,哪一點比不上靠祖蔭謀職的大房?”
謝二老爺被吵得腦仁疼,便道:“你回去歇著,為父去找你祖母。”
謝老夫人比謝容斐還要氣急敗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