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衙門的時候,看見衙門的鳴冤鼓下坐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她衣衫破舊,額上有血,可可憐憐地縮成一團。
師爺道:“她就是剩子老娘。剩子入獄后,她天天都來敲鼓,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話也不會說,怎麼鳴冤?次數多了,縣令就讓人不理她了。”
嫌犯是個傻子,唯一能為他辯駁的人是個老得不能說話的老人,所以這罪名才一直不能摘下來。
郭匡懷怒道:“你們怎可任由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家在此苦守!”
不等師爺說話,他就走過去扶剩子老娘。
剩子老娘一開始還不愿意,一聽到剩子的名字就松動了,扯著像燒壞的嗓子不知在說些什麼,一直在晃手里兩個饃饃。
“好好好,我幫你拿給剩子。你放心,我定為他翻案!”
郭匡懷把饃饃塞給方野:“你們兩個去牢里看剩子,我去安頓這位老娘。”
剩子是死囚,被關押的地方三面磚石墻,與門相對的墻上開了個不及臉大的通氣口。
他是個塊頭很大很憨實的青年,整個人臟兮兮的,正躺在地上玩草,一個人傻樂。
“剩子,剩子!”
方野把手伸進牢門。
“你娘給你的饃!”
“娘!娘!”
剩子手腳并用爬過來,搶過饃饃手舞足蹈。
他還不知道自己要死呢。
許澄寧蹲下來,叫道:“剩子剩子!”
剩子歪頭看過來。
“你娘讓我問你,你那晚為什麼要去于家?”
“娘,娘!”
剩子臉上突然變得兇狠,不停喊:“打!打!”
他兩只手握拳,像掄著什麼似的,做著從上往下揮打的動作。
許澄寧心里一驚。
“誰打?你打?還是別人打?”
他又不回答了,還是做著揮打的動作。
許澄寧又加了一句:“你娘問你的。”
“我打!我打!”
“真的嗎?”許澄寧道,“你娘說她不喜歡撒謊的孩子,你說實話,是你打還是別人打?不說實話她就不來看你了。”
剩子癟嘴,哭巴巴的。
“他們打,他們打。”
“你娘問他們是誰?你認識嗎?”
“不,不……”剩子搖頭。
“你娘問你是怎麼看到的?”
剩子豎起兩個手掌,把臉一擋,中間又分開一條縫,露出一只眼睛,然后就咯咯咯地笑倒了。
“你娘問,你有沒有聽到他們說什麼?”
剩子打了兩個滾,然后叫道:“八桶,八桶!”
“八桶?”
許澄寧這下沒聽懂了。再問,剩子已經不說話,開始啃饃饃了。
“他的意思是不是,他透過門縫看見兇手行兇了,還學人家舉錘的動作?”
“嗯。”許澄寧道,“可惜這個也不能讓他脫罪。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查出可能與于家有仇之人。”
兩人去衙門里取了案卷,再返回與郭匡懷定好的匯合的客棧。
他們快到的時候,就聽見一陣喧嘩,只見一個書畫攤子邊上三個惡霸氣勢洶洶,郭匡懷正與他們對峙,他身后是一對十分貌美的女子,看情態動動作,像是對主仆。
郭匡懷正義凜然:“光天化日之下,爾等竟敢為非作歹,欺負弱小女子!”
“老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氣!識相的就乖乖跟我走!”
郭匡懷取出令牌:“我乃京官御史,敢在本官跟前撒野,本官便捉你下牢獄!”
那幾人一看果真是官,便急忙走了。
“多謝大人相救。”
女子沖他施禮。
“哪里,是姑娘為某仗義執言在先。”
郭匡懷看了兩眼她的書畫攤子,微微皺眉。
“出門在外,需多加小心,娘子不若還是把攤子收了吧。”
“今日是第一日擺攤,沒有經驗,讓大人見笑了。眉兒,收攤吧。”
郭匡懷忙喊方野過去幫忙,那位女子卻道:“今日得大人相助,無以為報,不知大人可否賞臉讓小女子請一次客呢!”
郭匡懷臉紅起來,手足無措地道:“哪里哪里,娘子借我筆墨,該我請才是。”
女子溫溫地笑。
許澄寧覺得她舉手投足頗有大家閨秀的氣度,半點不像個市井女子,正在心中暗暗揣測,到客棧的時候,女子倒是主動為她解答了。
“小女姓荊,名柔嘉。”
荊柔嘉?
那不是興安侯高聰的前夫人嗎?
第222章 郡主美名
郭匡懷也想到了,與和離過的女子同坐一桌,容易給人家惹閑話,他微不自在,隨后看了許澄寧一眼。
還好,這小鬼也在。
于是臉上恢復了自然,又開始爹式說教。
“荊小姐乃名門之后,何以當街賣畫為生?”
荊柔嘉一笑,那笑像是釋然,又略帶苦澀。
“我如今已是和離之身,夫家另娶,娘家幾位嫂子當家,侄兒侄女成群,我若回去了,豈不是連累了他們名聲?再說寄人籬下,我也不喜歡,不如就搬到渝縣,逍遙自在。”
她說話很輕柔,細雨綿綿似的,談吐極文雅,語氣沒有棄婦的自怨自艾,反而很是豁達。
許澄寧不禁感慨,有這麼這麼美的妻,為什麼要想不開轉娶西陵王女?高聰是能成大事的。
“小女子做東,一是為感謝大人今日相互之舉,二來,有個不情之請想求大人幫忙。”
“荊小姐盡管說。”
“小女任性嬌慣,不掌事務,不懂擬契簽契的講究,初來乍到,買賣屋宅至今不能落定,找官府也是一波三折,想懇求大人出面,助我一二。”
“這有何難,放心,這些天我們都在渝縣,我定幫你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