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內亂,可西戎可不是能聽得進道德經的兇獸,他們如何會體諒?
不過何魯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他是一刻也不想跟西戎共事下去了,立即吩咐拔營回都,使了個小兵去跟西戎交涉。
天光大亮的時候,戰場之上,敵我雙方已經各自站定,兵馬分列。
這是季連城為帥之后與西戎的第二次交手。
第一次交手以大魏勝利告結,他真真正正地在軍中站穩了腳跟。
而這一次,則是他首次出城交戰。
等贏了這場勝利,他的下一步,就是奪回大霆關。
季連城志在必得。
將士看主帥如此,也信心高漲,浩浩蕩蕩的魏軍當中旗幟飄揚,洋溢著蒸蒸的士氣。
隔著寬闊的原野,阿汗德看到了魏軍最前恣意搖曳的紅色披風,心下暗恨。
他已經在季連城手下吃了一場敗仗了,這次不會再掉以輕心,定要叫對方見識到他的厲害!
阿汗德看向另一邊,眉頭一皺。
“西陵人怎麼還沒來?”
“王子,要不要屬下去問?”
“不必了。”阿汗德擺手道,“諒他們也不敢不聽我的話。”
魏軍這邊,也有副將提醒道:“大帥,西陵人不在。”
“我知道。”季連城道,“見機行事,不要被干擾。別忘了空城計的真相是城里本就沒人。”
副將道:“是,我明白了。”
季連城揚起手,戰鼓響起,敵我雙方的號角前后響起,鼓點越來越密集。
“眾將士聽令,殺賊——”
一觸即發。
兩軍戰士像一朵朵水花,密密麻麻的水花掀起大浪,匯聚,碰撞,迸發。馬的嘶鳴,人的叫喊,兵戈的相接,以及兵器刺入身體的聲音,或慘烈,或激昂,或瘆人,交匯在一起,成了沸騰的潮水。
季連城本性好戰好勝,戰爭一打響,他一馬當先,把紅纓槍舞出了殘影,徑直向阿汗德沖去,鏗鏗鏘鏘地與之打了起來。
阿汗德用的武器的長柄戰斧,其桿與長槍長矛一般長,前端為雙頭斧,砍擊威力極大。兩人一人砍一人刺,打得膠著,一時竟分不出勝負來。
“阿汗德是嗎?”
季連城一邊打一邊還有余力笑著說話。過去十多年,他戰場上的敵人都是西戎人,他已經很是熟悉,連西戎人的話也會說了。
“我知道你,西戎能征善戰的大王子嘛,聽說你父王很看重你,什麼大戰小戰都讓你打了,一點機會也不留給你弟弟莫汗西。”
阿汗德呵了一聲,扯出囂張的笑:“知道老子的厲害,就乖乖受死!”
季連城不露一絲怯意,笑道:“是啊,真厲害啊,不過,我們大魏有句俗語,你得聽一聽,叫‘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今天我要是把你弄死在這里,你這麼多年的努力,可就都便宜你弟弟了。”
阿汗德眼里露出陰狠,像猛獸一樣狂怒。
“大魏人,別想對我使詐!我不吃你這一套!”
季連城大笑:“你不信我也沒辦法,不過我倒想問你,知不知道西陵為什麼不在這?”
季連城本意在詐他,可聽到阿汗德的耳朵里卻變了樣。
他的目光快速地搜尋,只看到大魏人與西戎人廝殺,連個西陵人的影子都沒有。
他本就對西陵人久不至戰場心存疑竇,加上季連城剛剛那些故意挑唆的話,疑心病更重。
難道是莫汗西搞的鬼,故意要在戰場上弄死自己,好爭奪自己的王位?
這麼一想,方寸大亂,竟被季連城尋了個空子,當胸刺了一槍。
阿汗德吼了一聲,捂著胸口,還要再戰,一個小兵快馬跑到他身邊。
“王子!西陵人已經撤兵了,說可以提供軍械,但不能配合作戰了!”
“什麼!”
阿汗德怒發沖冠。
“西陵毀信!西陵毀信!”他眼睛都瞪凸出來,“莫汗西!肯定是莫汗西要害我!”
季連城不期自己幾句話就發揮出這麼大作用,看來許澄寧所說是對的,要瞅準機會挑撥西陵和西戎的關系。
單純的挑唆阿汗德沒那麼容易上當,最好對與他利害關系最大的痛點精準打擊。
于是他又道:“現在知道,晚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他提槍再刺,阿汗德咬牙格擋開,揮手大喊:“撤退!撤退!”
主帥不穩,軍心便動蕩,西戎人倉皇撤離,魏軍則在季連城的帶領下,不依不饒地撲殺、追擊窮寇。
此仗,殲敵二萬,是兩軍開戰以來,大魏取得的最大的一次勝利。
不提魏軍如何歡呼雀躍、慶賀勝利,阿汗德率殘部狼狽地逃竄,心性張揚高傲的他越想越覺得恥辱。
“西陵怎麼敢?怎麼敢背叛我!”阿汗德咬牙,惡狠狠道,“何魯在哪?”
“他已經率部回返西陵,說要回王都。”
“回王都?我叫他有命來沒命回!”
阿汗德掄起戰斧,打了個圈,一斧頭掄倒了一棵合抱粗的大樹。巨大的樹冠壓下來,驚得馬叫聲連連。
“追上去,殺他個片甲不留!”
何魯為了救王都之急,連夜急行軍,一連趕了三天的路,終于人困馬乏,不得不停下歇息。
“攝政王可一定要撐到我到的時候啊。”
夜幕四合,軍隊風餐露宿于野,四面都是黑黝黝的森林。
突然黑暗中露出兩點亮光,伴隨著隱約的馬蹄踩草的聲音,亮光越來越多,一雙雙,一對對,等那股逼仄壓迫的氣息越來越清晰了,亮光的輪廓才逐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