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澄寧撓撓臉,沒插嘴,倒是謝允伯問道:“什麼時候回京城?”
“不急,”秦弗摩挲著許澄寧的手背,“先不回京城,文國公若有意帶澄寧回姑蘇認親,孤也陪她走一趟。”
他也不回京城?
他不應該即刻回京整頓朝堂嗎?
許澄寧不解地看著秦弗,這次連她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麼了。
“壽王先回?”
秦弗搖搖頭:“都不回,我已經傳話給父王了,都不回京城。”
許澄寧更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了。
秦弗沒有解釋,倒是神秘地沖她眨了下眼睛。
“賣什麼關子嘛。”
許澄寧搖搖他的袖子,秦弗道:“聽我的便是。”
既然他有打算,那就聽他的唄,許澄寧并無不可。
當晚他們便收拾東西,隔日啟程回姑蘇。
車馬悠悠,正是不冷不熱的天氣,涼風習習,許澄寧坐在馬車里,身體像水波微微蕩漾,這一刻終于有了放松的感覺,閉上眼,久違的寧靜令她慵懶得昏昏欲睡。
車窗被敲了幾下,許澄寧睜眼,見秦弗撩起了簾子。
“怎麼啦?”她輕笑問。
秦弗伸進手來,往她嘴里塞了幾顆桑葚。
“剛摘的,很新鮮。”
的確新鮮多汁,一咬下去,滿口沁甜,許澄寧瞇起眼。
“你要不要進來?”許澄寧拍了拍旁邊的座位。
秦弗看了兩眼,還是搖搖頭:“你的長輩都看著,我不給你添麻煩,幾天時間我還忍得住,左右回了京城,你人就是我的。”
許澄寧鼓起腮,故意跟他犟嘴:“你人才是我的!”
“好,是你的就是你的。”
秦弗用大拇指揩走她嘴角一點鮮紅的汁水,望了望前方。
“到了。”
謝家族親在城闕下相迎,從與謝老國公同輩的叔祖父、伯祖父,到比許澄寧還要小一兩輩的侄兒侄孫全都在,涌涌一大群人。
許澄寧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謝家族里這麼多人。
謝家不愧書香門楣,每個人都張弛有度,進退有據,哪怕面對秦弗,他們也是恭敬而不諂媚,對身世離奇的許澄寧充滿好奇,但并未仗著長輩的身份,審問犯人似的對她的過去問東問西。
許澄寧應對七大姑八大姨的機靈勁都提上來了,愣是一點沒派上用場,一圈人沒見完,見面禮已經收到手軟。
他們來姑蘇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把許澄寧記入族譜。
從古至今,女子在娘家的族譜上的名字只能依附在其父名下,并不像男子那樣自成一列。
謝允伯卻突發奇想,要求把許澄寧像謝容鈺謝容銘一樣記入族譜。
“只要是個帶把的,管他將來偷雞摸狗還是吃喝嫖賭,一出生就可以記族譜,我女兒這麼成器憑什麼不可以?我就是要咱們謝家的后輩,都記住她!”
他據理力爭,秦弗也鼎力支持,族中長輩商榷過后,同意了謝允伯的決定,許澄寧成為第一個自成一系的謝家女兒,甚至將她曾冠的許姓也被注解在了上面。
去過姑蘇后,又順道去了金陵。
金陵一干官員聽說壽王世子駕臨的消息,全守在城門口迎接,一個個腿肚子都在打顫。
順王登基,是他們出錢出力把他扶上去的,現在情勢大轉,誰都害怕被秦弗清算。
這位可是能外滅西陵北厥,內誅叛軍逆王的王世子!馬上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了!
唯獨韓家淡定。
韓芳永親自帶著長子和長孫,把兩個五花大綁的人押到了秦弗面前。
其中一人矮胖,頭發已見灰白,面龐干干凈凈,一絲胡茬也無。
海公公!
許澄寧又去瞅另一人,雖然他現在長了頭發,但許澄寧還是一眼認出這是當年那個抓女孩做仙丹的慧乘大師。
他居然活到了現在。
韓芳永道:“弗殿下容稟,先帝駕崩之時,僅有海公公一人在場,隨后他便以詔書扶順王登位。老朽與犬子孫兒心中起疑,便暗中調查,最后找到了這個人。方知此人受海公公指使,毒殺了先帝!”
壽王父子崛起后,海公公本想再作妖,與寧王聯手,但信還沒送出去就被韓家父子抓住,幽禁起來。
帝王之事,他們不能擅自作主,因此一直在靜觀形勢,等到今日才將真相揭開。
事情發生在韓家別院,韓家多少有監管不力之責,因此韓芳永帶頭跪下了。
海公公和慧乘像蛆一樣扭動,驚恐得不停打擺子。
秦弗目光落在海盛身上,寒涼如水。
海公公在宮里活了幾十年,從最小的太監做起,一步步成為大內總管,性子卻十分內斂,不媚上欺下,不結黨營私,從未說錯過一句話,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謙卑不忘本。
現在看來,是大家小瞧了他。
不知道曾經他在無人知曉的時候,給嘉康帝說了多少煽動之言。
若非薄元道突然造反,恐怕端王寧王會早早被殺,順王成了傀儡,現在在京城作威作福、執掌大權的,就會是他了。
“此事,孤會查明。”
秦弗揮手,讓人把兩人拿下了,又免了韓芳永等人的禮。
他沒想過降罪韓家,一來海盛是先帝自己信任的人,二來薄元道四處開戰的時候,韓清辭以刺史的身份保住了揚州,因此有功無過,何況,他們還是許澄寧的親人。